已是深秋了,她抱着两个月的小狗到北地里去拔些萝卜,现在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都在刮北风,冬天已经不远了,萝卜叶子上的霜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还没有化去,”今天可是冷啊,怪不得小狗狗要哼唧哼唧直往怀里钻,让它下地都不肯。“二妹边想边把狗儿搂在怀里,用小铁铲子在黄土地里刨了一个泂,用手量了量尺寸,抱起毛戎戎黑溜溜的狗儿放进挖好的土洞里,突然离开温暖怀抱,已经安静睡觉的小狗又哼唧起来,还钻了出来,往蹲在地上的二妹屁股下直钻,二妹把它拉了出来放进洞里,它的头又要往外钻,二妹用手按住它不许它出来,小狗儿是个极聪明的狗宝知道反抗也无益了,蜷缩在洞口,眼睛望着二妹,连续不断发出微小而委屈的哼唧。
看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二妹几乎快要忍不住再次抱起这个可爱的黑色小毛球。可是还得要干农活呀,母亲让她赶在冬天来临前面把地里准备过冬的一亩蔬菜收完。
”拔萝卜,拔萝卜---“原来自己的音乐学的那么差,连拔萝卜都唱不全,二妹忘词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下面怎么唱的啦,不过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好像老师也不教音乐,这首歌还是跟电视里的学的,”还好有电视,要不连个歌都不会。“二妹想在这空旷的田野里找个乐子无奈忘词了。北风呼呼的刮起,寂静的田野里空无一人,二妹此刻感觉耳朵太好使了,连北风和土地的摩擦声似乎都听得到,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
这块地位于村子的北面,顾名思义为北地,为南北狭长,夹在许多地的中间,旁边的土地大多都已经种好了冬小麦,自己家的这块因为种的是秋萝卜,只得在别人都在家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在地里忙活,昨天母亲也快来帮忙一起拔萝卜,回家腰疼,不过这个活确实要弯腰成九十度干起来才爽,蹲着拔不累但是使不上力气还慢了。母亲本来就身体虚弱,到今天已经没有力气来了。
其他的姐妹都在上学,大姐已经出嫁了,二妹只好一个人来地里拔萝卜。
村子以北的土地对于村子里的每户人家来说都是北地,听村上的老人说在北地旁边的小树林里的那口深井里面有个吊死鬼,二妹一直半信半疑,不过在这空无一人北风乱刮平原上,二妹是真的有些害怕,心想还好偷偷的把狗宝给带来了壮胆。记得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男孩子们为了吓女孩子们,每次路过北地的那口深井,都会学着怪异的叫声,不过在冬天的早晨,天还没有亮,刮起大风,下起大雨的时候,那些平时看似大胆的男孩们也会路过这口井时也都快速的跑起来。
二妹把拔好的萝卜抱起来往架子车上装,不小心被隆起的土堆给绊倒,连着萝卜一起倒下,萝卜在二妹倒上的前方撒了一片,二妹的心扑通扑通在跳。
十七八岁的二妹从十四岁那年就再也没怎么长个子,现在家里的两个妹妹都比她高,可是她却是最胖的。母亲总是说二妹竖着不长,横着长。母亲认为二妹长得胖力气最大,家里的重活也都让二妹做。
力气确实也大,她也自诩是女汉子,每次秋收,家里一百斤的麦子也都是她把它们扛进屋里,父亲每日喝洒,什么事都不管,如果不做也确实没人做了。
二妹总说不信神不信鬼只信自己,可是今天突然有些怕那鬼神之说了,真真的心里恨自己窝囊,可是腿还是不停的发抖。突然一个东西拱了一个自己的一只脚,二妹此时快要吓死了,当下意识的跳起来后看到是狗宝,心里顿时又平静了下来,她将狗宝抱在怀时用脸蹭了蹭它柔软而又光滑的黑色皮毛,转手放在架子车了,然后使劲推了车子出了萝卜地,来地平整的土路上,狗宝大概还记得二妹温暖的怀抱,小小毛球用它的小短腿来回的踱步,在寻找合适的地方好跳到主人温暖的怀里。
二妹没有理会一直在架子上啍唧的狗儿,继续拉他的架子车往家赶,小狗倒也识趣,乖乖的卧在萝卜的旁边,把脑袋紧贴着肚子睡觉。
“今天怎么拔那么少?”二妹推开大门把萝卜拉进院里,母亲正好坐在正屋的门口晒太阳,看到二妹就拉了半车的萝卜,就嫌拔的少,至于在车上看见母亲就热情的摇尾巴啍唧的小狗母亲看了看没说话。
“妈,我做饭去,你要吃啥?”二妹把架子车停好,洗了手,就去准备母亲和她的饭了。大妹在镇上中学上学可以在学校吃,小妹在大姐家所在的初中,放学了就回大姐家吃,两个弟弟也都在镇上的小学读书。本来母亲是在父亲一起在镇上住,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因为父亲喝酒的事两人大吵了架,母亲一气回了村子。
“就做面条吧,要稀一点。”母亲最喜欢吃稀面条,但是家里确也没什么东西可吃除了面粉可以和面外,就是丰收的白菜萝卜了。
家里本来有十亩地,因为父亲喝酒,家里又没有其他男人,自从大姐出嫁后,父亲就把土地都包出去给别人种,包地那人除了要给家里交公粮外,还要按照两家人商量好的每年给二妹家多少斤麦子,就当是包地的租金。在母亲的要求下才留下那一亩北地,现在这一亩地就由独自在家的二妹负责种。去年种了一些黄小米,今年收好玉米后,又种了半亩冬白菜和秋萝卜。
二妹和好了面,用杆面杖赶好面条,母亲把水烧开了,二妹把面条下到锅里,先烧开了,再放一些从地里拉回来的白菜叶子,放了些盐又用勺子挖了点儿猪油,这个猪油还是半年前母亲做的,二妹一直没舍得吃,然后再用火烧开就行了。二妹先盛了一碗给母亲,自己又拿了搪瓷碗也盛一碗。
母亲坐在正屋外太阳底上,二妹端了上去给她,二妹则蹲坐在朝西的厨屋门口端着碗哧溜哧溜的吃着面条,二妹的碗时的面条要比母亲碗里的面条稠一些,最近这两天二妹总感觉吃不饱,心想力气出大了,饭量也看长了。
如果今天有其他的姐妹在,她就像影子一样,只是默默的存在。但是这几天家里只有母亲和二妹,母亲也不大跟她说话,真要非说不行的时候,母亲会以最简单的方式说,其他的时间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天一黑也都各自到床上睡了。
母亲吃好后,喊了二妹端走空碗,“你今天做的很好吃!”母亲的夸奖让二妹有些沾沾自喜,很多年来母亲很少夸二妹,所以每次母亲的夸奖二妹都会特别珍惜。
她洗好了锅碗,将剩下的面条连带汤水都给了狗宝吃,跟着二妹一起劳动的一上午的狗儿看到奖品吧嗒吧嗒着小嘴开心的吃了起来。二妹又将半车的萝卜卸下车,码整齐。
“妈,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吧,你就坐在架子车上什么也不要弄,都我来好吧?“想到空旷无人的平原,想那北地旁边小树林的那口深井,二妹想带母亲一起去给自己壮壮胆。
“天太冷了,不去!你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怕!不行,把小狗带上吧!”母亲皱起了眉头,很不耐烦赶二妹快走,现在她正为父亲喝酒的事烦着呢,不想跟二闺女多啰嗦。
二妹拉着架子车出了门,正在吃面条的小黑狗也跟着一溜烟的跑了出来,二妹放下了架子车,抱起了小黑狗,搂在怀里,眼泪掉在了小黑狗的身上,小黑狗好像感觉到主人的悲伤,两只小前爪像一个孩子一样趴在二妹的胸前,二妹低头用下巴蹭蹭小狗仰起的小脑袋笑了起来。
母亲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所累的苦都是始于二丫头,所以在她的心里有些恨二妹,连二妹主动的示好都会拒绝,这么之年以来她-----二妹的母亲从来没有抱过这个二闺女。
擦拭了眼泪的二妹继续拉着她的架子车往北地赶去,刚要转弯的碰到了太爷爷,“太爷,吃过了?”
“唉,吃过了。你妈回来了?”太爷自行车停了下来,但是人没下来,跨在自行车上,一只脚平放在地面上,一只脚踮着脚尖蹬在地上,二妹笑着说,“太爷,可真历害,我都不敢这样!“
太爷爷的身体真是好,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在村子转,遇见旁系的老人会扯着嗓门大声说,”老大回来过了!“如果是农忙的时候,村子里的空气也会不好,到处都是灰朦朦的感觉,空气中的颗料是农人家的小麦压碎的外壳,也有可能图省事的哪位在燃烧留在地时的麦茬。这个季节你是看不到他人影,留下在家里,看着他的老猫,那可是太奶奶在时就养的一只猫。
太爷爷不仅自行车骑得好,而且做什么都是干净整洁,雪白头发,脸上一点胡子也没有,有时二妹会想是不是到了太爷爷这个年纪就不长胡子。
“你去地里忙吧。”太爷爷骑车走了,太爷爷的速度也太快了,二妹还沉浸在思绪中呢。、
二妹知道,太爷爷就是知道母亲回来也不会去看她,太爷爷常说像他活到这份年纪的人,只有别人去看他,他不会去看别人。
爷爷在去见太姥姥前面来看过太爷爷,知道太爷爷喜欢骑着自行车到处在村子里转,考虑到太爷爷年纪大了,人也瘦小了许多,就买了辆宝蓝色的女式自行车送给他,当太爷爷收到爷爷送来的自行车时,痛哭流涕,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大儿子礼物的太爷爷当即决定即刻在村子里骑行一圈。
当二妹拉着架子车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母亲正在一个坐在正屋门口发呆,自己叫她也不理会,以为母亲现在还在生父亲的气就上前去安慰母亲。
“还不是你小姑,悔婚之后嫁给一个款爷,现在可好,你奶奶竟然把自己的小院给卖了。看他们以后住哪,反正我们家是不能让他住。”母亲说完这话起身走进屋里,转身对着二妹,“地里活完了?”
“都收完了。”二妹微笑着对母亲,二妹有时对母亲的要求也仅仅是一个微笑。
母亲在家已经三四天了,这三四天来母亲都是坐在正屋的门口晒着太阳等二妹做完地里的活回来给她做饭。不是因为母亲懒惰,而是二妹不肯让母亲做,她感觉在镇上母亲照顾父亲和兄弟,已经很难了,现在就让母亲好好享享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