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西没有跟我坐同一班飞机回去。从在丛林里返回的途中开始，她一句话也不说，这倒弄得我不知怎么才好。我们两个人各怀着心事，不得要领。
一直到了机场，左西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自己走，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不要管我。”
说完，左西背起自己的小包朝着售票处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人在原地落寞。
我决定坐火车回去，心想这不到半年飞来飞去好几回了，还是换种交通工具换种心情吧。殊不知我买错了票，去错了地方。
当我站在陌生的城市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失落。无奈之下，来到火车站附近的羊肉泡馍小摊，要了一碗。
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是，实在太脏了。不过话说回来，也真是别有一种风味。漫天的尘土可以诠释它的古典蕴含，钟楼鼓楼都在昏黄的背景下显现出王者气派。真的，这也许在当地人眼中不能说是脏，而是一种美，一种内涵。
像我这种把房间全部装修成白色的人，应该是有些许的强迫症因子在里面，看见凌乱的东西就认定了它是脏的是乱的，就要收拾一下，如果不，那就会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痛快的地方。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吃了几口我就没有了食欲。付了钱要走，又被小摊老板叫住，他问我：“住店吗？”
我笑，心想还真有这样的，本来以为只有电视上才有的，管了吃喝，还要管住，还有服务呐。于是我说：“那好吧，麻烦您带下路。”
其实是我误解了他的意思，也是因为我不了解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一般旅馆客店那些过来拉客的都是问完了住不住之后，不管你回答什么后面都会跟上几句，像什么有热水能洗澡有网线能上网，顺带加一句有服务。但是他没有，就只问了一句住店吗。这不又是一个误打误撞吗？
他领着我，七拐八拐，到了一个破乱的小区，走到一个快掉没了漆的储藏室门前，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戴墨镜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真有意思，里面没开灯，还戴着墨镜，要是摔上一跤，不鼻青脸肿才怪。
“四哥，是不是他？”小摊老板的问话使我立刻产生了逃走的念头，可是那种“好奇不会害死猫”的心理又在作祟，我想进去看个究竟。
壮汉答应了一声，扬扬下巴示意他离开。小摊老板离开后，壮汉用浑厚的关中口音对我说：“跟我来吧。”
什么情况这是？我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谁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在这个储藏室下面挖了个地下室，阴暗寒冷，胆小的人现在就该胆战心惊了。说实话很像那种鬼故事里面的藏有猛鬼的山洞。
“好久不见。”
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壮汉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地下室被昏黄的灯光覆盖。我定睛一看，那个坐在破旧的写字台前，悠然抽烟的人，他居然是罗恩！
难以置信！我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就算罗恩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罗恩站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几乎是脸贴着脸这样看着我。我觉得一阵眩晕，看不清楚他看我的眼神。
“你看你，还是个傻小子的模样，我老远就知道你这会儿保准是汗流浃背，”罗恩转过身去，叼着烟，仰着头，说，“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看见一缕缕青烟飘上罗恩头顶那个5瓦的灯泡。
“我是不是傻小子用不着你管，”我觉得罗恩玩了我好几回而气愤难平，“你说吧，你纠缠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吆喝，”罗恩猛地转过身来，审视着我，“行啊小子，几天不见，翅膀长硬了啊。”
罗恩说：“我听左西说，你寻找真相太辛苦了，而且脑子实在不怎么灵光，所以就决定大发慈悲告诉你，这样呢，你就不用猜来猜去了。”
说完，左西就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过来。
“什么！你们认识？”
终于轮到我两眼发直了。我看我不光是被人玩弄了，还被人忽悠了，还被人利用了。
“当然认识，我不光认识她，很早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罗恩的表情看上去很奇特，就像用photoshop3处理过一样，左眼的眉毛向上调，右眼整个向下落。
呃，是我眼花了吧，谁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啊，真是的。
“下面我要告诉你的就是真相，一个字都不会假，”罗恩说，“首先，我也是一个警察。”
“去你大爷的！”我听见警察两个字就生气了，彻底生气了，我把所有的修养都放在一边，骂道，“也奇了怪了，这半年我碰见的不是女扮男装的，就是起死回生的，还有就是是不是个人的就跟我说自己是个警察，你给我****去吧你！”
罗恩想发火，转念间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忍住了。
“曾经，”他依然平缓地说，“我曾经是个警察。”
“我跟你哥哥我可，还有左西的父亲左向军，“罗恩指指那个壮汉，说，“还有他，老四王思宝，我们4个人是一伙的。”
“什么一伙的？”我问，“所有的警察都是一伙的，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问得好！”罗恩竖起大拇指，说，“另外4个人就不是一伙的。”
“什么意思？”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话，他说的很玄乎，我听不懂。
“那4个人是老K一伙的，我们4个是一伙的，这样说你能懂吗？”罗恩的耐心有限，我问了几个问题他就有些不爽快。也许使他心情变坏的原因不是因为我问问题，而是我屡次打断他说话。
罗恩说：“我们4人，之前有一天出去喝酒，回来单位的时候不小心听见了老K和他的上司的对话，他们在私底下有交易，就是关于如何处理缉获的毒品，他们商议决定上交少部分，倒手卖出去大部分，捞一笔。”
“我们听见他们对话的时候，老四不小心踢到了门旁边的垃圾桶。他们闻声出来，发现时我们。当时没有批评我们喝酒，只是说少喝点。起初我们也没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们还打算平平安安干到退休呢。喝酒的缘故，几乎就已经是当做是梦里的见闻打算就这么遗忘。
“谁知道，没过几天，老K请我们4人喝酒，说是聚聚，增进下感情。酒过三巡，老K就提到了那天事情，问我们有没有合作的意思。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只有合作，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老左的性子烈，当场就拒绝了老K，还扬言说要揭发他们。我们想劝都来不及。我可的意思是保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老四也都这么说，还说不敢攀比领导。当时老K就笑了笑，我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几天，老K说执行任务，就抽调了我们4人，还有王伊倦、孙森、李俊伟、秦用他们4人。”
“什么！？”
看着我被雷劈了一样衰的表情，罗恩也不多解释，一根接一根抽着烟，说着话：“我们8人被老K形容为得力干将，临行前老K还对警队其他人说我们是警队的荣耀，等胜利归来肯定又是大功一件。”
“我们去执行的任务就是那个小草屋剿匪，当时我们8人在小草屋附近埋伏了好几天，大家伙都觉得倦怠，我可建议分成两组，也好节省体力以应付突发情况。秦用他们4人一组，我们4人一组，两组轮换。”
“不知老K从哪里集结了一伙人搞了个突击，事先也没有通知我们。他们向小草屋突击的时候，老左就不知去向，那4个人也联系不上，于是我们就对着小草屋一通乱打。
“后来秦用受伤赶过来趴在我旁边，我问怎么了，他就对我说被一个黑影袭击，他看见那3人中弹倒下，自己好不容易才跑到这边。之后就是老左又出现在我们旁边，还问秦用怎么了。突然老左就被打中了，我要进行救治，老K说围剿匪徒要紧。于是我就对老左说坚持住，老左点头。
“等到战斗结束，老左就牺牲了，身上的弹孔超过十个，都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没救了。我可在我的3点方向不远处，他告诉我说他看到老K向老左开枪。
“打扫完战场之后，老K集合我们作简报，说，执行任务5人，牺牲4人，辛我可拒不执行命令，放走叛变的罗恩。
“当时我们都愣了。但是看见老K身后全副武装的所谓突击队员，我们都敢怒不敢言。不知怎么，老K突然就决定放我们走，说是只要远走高飞，保证不会对我们不利。
“就这样，我和老四搀扶着离开。后来，老K威胁我可说如果不把我抓回去就将终止他在警界的前途，我可被逼无奈，把我抓了回去。我知道我可心有不甘，不然他也不会再把我救出去。那时候我就跟他说，这么黑暗的地方，不待也罢。我可应允，然后我们就去做杀手了。
“至于老四，来到这里落脚，一直在打听我们的消息，最近我们才聚到一起。
“然后，一直到我在尖峰岭见到王伊倦他们。按老左的说法，他们几个是已经死了的，但是那天我撞见了孙森，逼问之下，我才从他的口中得知，老K收买他们，打算除掉秦用，而下手的那个所谓林中黑影就是老左。到这里我就全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老K设计的，他就是要剿除异己，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不过好歹对我们也算有点情谊，才没有赶尽杀绝。但这正是他的败笔，即将导致他的终结。”
那么，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早知道是这样，直接问罗恩就可以了，何必还费尽千辛万苦四处碰壁。
“你不问问左西为什么认识我？”罗恩调侃，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以前就认识你？”
“这个就不必问了吧，我感觉好像认识左西应该是因为我哥和他父亲平时接触比较多，我们可能见过几次，”我说，“你认识左西是因为你跟他父亲是同事，你认识我是因为你跟我哥是同事。”
“虽然不全对，但是，”罗恩笑，说，“还可以，脑子还能用嘛。”
“不全对？”我诧异。
“是啊，这个判断有不足的地方，”左西接过话说，“我都没想到你那么不重视我父亲的棋谱，那可是你以前来我家特别喜欢看的。”
“嗯？”难道的记忆出现了缺口？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频繁地去左西家。
“你常常跟我父亲下棋，”左西掩饰不住自己哀伤，“你还说过你喜欢我，你都忘了吗？”
是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怎么了呢？我想着想着，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要炸开。
罗恩对左西说：“现在不要让他回忆这些东西了，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哎呀实在是太混乱了，眼看这就冒出来一个青梅竹马，可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关于你正在寻找的真相，”罗恩适时终止了我仓皇的回忆，“你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他的问话相当见效。我说：“有。”
“嗯，”罗恩点着烟，说，“你说吧。”
我的问题是：“你是怎么从那个山洞脱身的。”
“说你笨吧，你还不愿意，”罗恩一脸的无奈，说，“你简直就笨到家了。”
“都是假的？”我问，“都是演的？”
“当然啊，王伊倦的捷报是在你找到我之前上报的，那个时候他早就把我扔到大街上的三千万拿去邀功了，随便抓两个冤大头这事儿就能解决，所以他不会来找我，”罗恩说，“我为了迷惑你，专门请了两个群众演员呢，你离开之后，我们就从山洞里的一个伪装好的出口逃走了，后来赶过去想找那两个所谓的被拐妇女的警察，他们才不管有没有人呢，没人最好，乐得清闲，谁让你那么呆，不再研究研究。”
“是不是左西早就已经知道他父亲的事？”我又问了一句。
“是啊，”罗恩说，“当然早就知道啊，那个小草屋她早就去过一次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说漏了嘴，左西急忙制止罗恩。罗恩还浑然不觉，说：“你这个笨蛋，死脑筋，难道被这些问题捂住了眼睛吗，还是你猜来猜去绕住了？”
我沉默。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我觉得一直沉默也不是个事，于是我对罗恩说，“你猜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哦？”罗恩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你说你说。”
“我想把你打成生活不能自理，”我恨的牙痒痒的，说，“就现在。”
“哦，那我就先不问理由了，”罗恩兴奋极了，拉开架势，说，“你来啊，来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架了，正好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