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溅起,辉尔按着中箭的左肩翻身至床下伏地,面溢细汗,苍唇发白
他才从那张脏被褥里钻出来,热乎的身子碰上肆意钻进来的寒风向被猛兽吞没,颤抖的身子使劲的打着哆嗦
头顶噔噔地落箭声此起彼伏,他死死盯着那扇大开的门,激敏的耳微动,屋外响着急促的踏雪声
怎么办?
那些杀手追来了,他还没死,但却害死了那个叫帝安的小弟弟,他笑的那样天真,洁净如云无忧无虑,不正是自己的过去么?
瞧,那支挺立在倒下的小脑袋上的羽箭还在微颤,可能是一瞬间的死亡,不知道帝安会不会感觉到疼,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孩应该会很怕疼吧
看看,他那已死的身子还带着痛颤,他一定很怕疼,不然他为什么忽然爬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不小心把那支箭蹭落地
“……”,等等,不太正常,辉尔一时间有着迷糊,帝安脑袋中箭、倒下、抽搐、爬起来、摸脑袋、看着床下的人
他死了?他没死,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躲在床底,是因为冷吗?”,稚嫩的声音,是他,他没死!他竟然没死!!
帝安歪着头,看着床下瑟瑟发抖的人,怪人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冷的说不出话来吗?也对哦,背后的大门还没关上,外面似乎在下雪,一股股调皮的冷风偷跑进来,整个屋里都落得几分寒意
“那我关门啦!”,小帝安说,他转身把门关上,同时脑门上也钉着一支羽箭,倒下
怒火猛然涌上心头,那金色的眼瞳倏然血红一片
亲眼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倒下,辉尔的心一阵抽搐,可爱的小帝安被他给害死了
哦,又一个人因为他而死,那三个护卫,此刻的小帝安,该死的刺客,若他此次还能逃过一难,算了,还是祈祷能逃过这一难吧
地上散着微微的白雪,那是小帝安衣服上砸下来的,辉尔知道自己得想办法逃
尽管身上已经没有魔法卷轴,身体虚弱不堪,但他还是要逃,不能放弃任何地一点点希望,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给护卫们和小帝安报仇
拖着万分沉重的身子,他慢慢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哦,该死的脚,快一点动起来,他得爬出去,不然那群杀手就该来了
辉尔心急如焚,身子用力一动,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牵扯着肩膀的时候不小心拉动了背后的伤口,温液从皮肤留下,仅仅是微微的感觉辉尔就知道背后的伤口被扯动再度裂开了
痛觉布满了整张背,明明只是疼痛,他的手脚却像是发麻似的没法动弹,哦该死,在这个紧要关头没法动身,太要命了
仿佛听到屋外急促地踏雪声,辉尔更是心如雄火般焦躁,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求生的渴望如体内流淌的血液随着心脏的彭发灌入全身,他死死的咬着牙,爬了几下肩上的箭伤扯动,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让他发出惨痛大叫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曾是一个农童,之后是一名年幼的小贵族,他不是娇生惯养但也没怎么受过苦,他没法忍耐这疼痛,如刀在肉中搅动
外面的踏雪声愈来愈急促,屋里的辉尔再也爬不动,他求生的意志很顽强,但他还是孩子,大多数孩子的顽强并不是不可击破,辉尔也只是那大多数的孩子中一员,他渴望求生,但他躲不过了,没有逃生的卷轴,爬也爬不动,就算爬出去了也只是迎接一番刀刃,这次死定了
只是可惜这个小弟弟,辉尔愧疚的低下头等死,这个叫帝安的小弟弟被他害了,帝安倒在地上,安静的闭着眼,脑门的箭是在关门那瞬间,箭从门缝里钻进来
这一次,帝安应该死了,不会像刚刚那样突然活过来了吧?
“你…不冷了吗?”,稚嫩嫩的声音
辉尔连忙抬头,惊骇的对上那双清如湖泊的眼,眼的小主人脑门上还带着那根羽箭,箭的羽毛随着那颗小脑袋的摆动拂过辉尔的脸
辉尔不可置信,一次活过来说是意外,两次活过来算是什么?他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小帝安茫然的眨眼,“我本来就是活的呀”
“……”,请把你脑门上那支羽箭拔下来更有说服力好么?辉尔一时无言以对,他抬头看着那有点儿脏的脸,脑门,对了,脑门上没血,怎么会没血?指着那箭头插着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小帝安愣了愣,两只瞳眸往中间挤出一个斗鸡眼,瞧中一支漆黑的羽箭杆,伸手把羽箭拔了下来,脑门鹳骨仍是平滑,不带一丝一毫的伤痕,辉尔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这个东西是什么?”,小帝安惊讶着问,小手捏着箭杆放进嘴里咬了咬
“呸呸,咬不动,不好吃”,小家伙气恼地把羽箭随手一扔,精准地擦过辉尔的手臂惹来一声痛嚎
小帝安慌了,“你没事吧?”,他担忧地说,听着辉尔的痛嚎让他在想辉尔是不是刚刚下床的时候摔的很疼,他以前也有过仅仅一次从床上翻下来,脸着地,可把他疼的眼睛水汪汪
“没…没事”,辉尔痛地拉扯着嘴角,十二岁小孩的尊严告诉他不能在一个比他小的孩子眼前哭闹,甚至不要哀嚎,倒霉!!
把手从箭边摞开,伤口立刻流淌着血红,他痛地咧嘴,只能任凭伤口的血液随着心脏的搏动灌出,因为他的手在捂着肩膀的箭伤,空不出手来整理手臂上的伤口
看样子一时间还不会死掉,外边的脚步声不知怎的消失了
“这个…是什么?”,小帝安忽然问,把辉尔从思考外面踏雪声为何消失的缘由里拉出来
“什么?”,辉尔一愣
小帝安指着那条流淌在地血红,“这个…就是这个红色的水”
“你不知道?”,辉尔惊讶,见小帝安点头,他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
小家伙点头
“……”,好吧,看来这个小弟弟脑袋里比纸还白,辉尔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帝安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东西是血”,辉尔说
“血?”,一双大眼忽地闪亮,紧盯地上那条血线,“原来这就是血呀”
“……”,什么叫这就是血?你知道血是什么的吧?
小帝安说,“哇哇哇,血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么?
“好神奇哦,血是红色的耶!”
“……”,你才是神奇好吗?箭都射你脑袋上了居然没事,你脑壳是有多硬?秘铁做的吗?
小帝安崇拜的看着辉尔,“你知道的好多,洛特矮人说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却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血是什么呢!他一定不知道血是什么才不说的,哼哼,现在我知道的比他多啦”
辉尔想要扶额,他很想问洛特矮人是谁,怎么教导这个小弟弟的,可木门后忽地砰砰响,他顿时抿嘴闭声警觉起来
小帝安却没丝毫警觉心,他大概还不知道刚刚中了两箭是什么,反正他是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大风调皮地把他推的倒地了,那他也要去和大风玩,转身准备把门拉开,却被辉尔拦了下来
“别开门,外面有怪人”,辉尔说
“坏人?”,小帝安疑惑着眼,说,“坏人是会抢馒头的人吗?”
辉尔点头,“对,很坏的坏人,他们会把帝安的全部馒头都给抢光”
小帝安立刻吓得收回手,哒哒哒地跑到装着馒头的麻袋前把它牢牢抱紧,他委屈带着一丝哭腔的大喊,“不要,不要抢馒头,我没做坏事,帝安没做坏事,洛特矮人说过不做坏事的帝安不会遇上坏人的,坏人快走开”
他的声音很大,大概能让屋外听见,委屈的像是要哭了,弄的辉尔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说说,以为能让小帝安乖乖的别开门,没想到会惹上这么大的反应,他心里蒙上一点点罪恶感,欺骗一个天真的小孩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坏人
屋外是杀手,他们不会抢什么馒头,只会杀人,辉尔阻止小帝安开门也算是在救他的小命,比起让他带着哭腔大概好许多了,虽然不一定救的下来
杀手只是在等待时机,确认辉尔不会逃跑,杀手们并不能确认辉尔手上还有没有魔法卷轴,在他们搞不清这点之前他们不会出手,所以现在的两人暂时是安全的
但这样的安全能维持多久?辉尔不知道,杀手们不会有太多的耐心,因为家里的老家伙一定在赶过来了,拖一分时间多一分危险
过了一会儿
“那个,怪人”,小帝安收住了委屈,“那些坏人走了吗?”
辉尔摇头,“不知道”
说完话的同时,木门传来一道闷响,是脚踹门的声音,踹的辉尔心头坠着石头般沉重
刚刚那踹门声很大,竟然没把门给踹开,辉尔十分惊讶,刺杀他的杀手可不是庸俗之辈,一脚都不能把一道无用的木门踹开,是个弱小的新人?
‘砰’,又是一声踹门声,门抖擞一下没事,倒是屋外透来一道闷哼,像是受了暗劲的伤
辉尔皱眉,忽然说,“他们来了”
“谁?”,护食的小家伙问
“那些坏人”,话才说出口辉尔有点儿后悔了,扭头看着小帝安,那双大眼里流溢着晶莹的泪珠,泪光流淌,下一刻哭声震天般响起,敲锣打鼓似的震破耳膜,坚强的小帝安最怕抢馒头的坏人了
整座小木屋忽然颤抖起来,屋外响起惊叫,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们不应该会在刺杀目标的时候发出任何声响,哪怕是这样的明杀,也不应该发出这样大声的惊叫来,难道屋外的杀手们真的只是一些新手?
“快,破开门”,苍老阴沉的声音,只有那些长年干着见不得光的事的人才会有的声音,这声音出现也打破了辉尔认为外面的是群新人的疑惑,难道是家里的老家伙来了?那这群杀手应该已经死了,怎么回事?
‘铿’地兵器出鞘,伴着小帝安更大的哭声,屋外顿时哇地惊叫一片
老杀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来,“这屋有古怪,弄火箭,烧死里面的人”
“屋子有古怪?什么意思?”,辉尔想,屋外嗤地燃火声簇起,噔噔噔地中箭声落在门上,可辉尔丝毫没有感觉到热,难道火没有翘起来?
小帝安的哭声忽然停止,辉尔扭头发现小家伙竟然睡着了,这个要命的时候睡着,让人哭笑不得
‘ㄛㄞㄧㄌ……”,是念叨魔法的声音,辉尔大喜
屋外只是暴起一声惨叫,安静再度瞧瞧回来
‘噔噔’,敲门声
辉尔艰难的爬起身,严重的失血让他面无血色,刚刚的紧张让他身心疲惫,他现在已经到了要睡过去的时候,但还是强撑着身子把门打开,只是一笑,“老家伙,祝你死的早一点”
眼前一黑意识迷糊间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