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见那庞然大物自头顶展开,楚荇已惊讶得说不出话了。他见过所谓灵宝,这般巨大且光
芒四射的却闻所未闻,甚至有那么一秒,他被耀得眼睛都无法睁开。无暇再想其他,令牌递出,他却忘了迈步以让他人。其实这也耽误不了什么人,大家都和他一样,不管见过几次,再见还是会忍不住的投以注目。直到天阶下压,老怪倒飞,一切刺眼的光芒复归平淡。
“好了好了,往前,都往前走,刚才说的话又忘了?”吴舞在他头上毫不犹豫的敲下,好像刚才停以注目的人里没她似的。
自震惊里回复,楚荇紧迈一步离开吴舞的可针对范围。他把自己放到最后,希望逢到那几个不该就此消失在他视线里的人,他没做到。依吴舞的说法,只要令牌检查结束,他们便马上接受最后的能力检验。回头,仅剩的三人正慌忙递交令牌。三人,一瞬间事。他忍不住了,觉得应该做什么的走向苏缇,他觉得那通情达理的丽人能帮到他,即使不能,也不至于像吴舞般动不动就拿他们练手。
苏缇也似等着什么的看向来处,是她答应梅恺带两人走的,却始终不见两人。“难道她们未曾收获七枚令牌?”说实话,她是不太相信那孩子参加试炼的,那么小,不可能进到那危机遍地的云峡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且身怀七枚令牌。但听梅恺的意思,她们分明有再次参加选拔的机会,现在呢?“梅恺骗我的?”她不由做此想,但那让她心生疼惜的小女孩却一副和梅恺熟识的模样。“应该不会,那家伙虽不济,却也不至于骗人。”心想至此,楚荇也一步步的踱了过来。
“苏……”他不知该叫什么,只迟疑的看着。
“叫师姐吧,”苏缇嫣然道,“马上就上天阶了,有事吗?”
“嗯!”楚荇点头。“苏师姐,能慢点吗,还有几人没到,他们均怀有七枚令牌?”
“都怀有七枚令牌?那他们去哪了?”苏缇疑惑道。
“其中有两个受了重伤,具体去哪我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苏缇抓到了什么,如果就是她们的话,她知道紫冉担心的是什么了,但于此事,她也无能为力。“我不可能让时间停下,也无法恣意更改已存在的,我无能为力,只寄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到。”
“就没一点回寰的余地?”
“没有!”苏缇摇头,“在九州生存,靠的不仅是能力,还有运气。若他们赶不到,怪只怪他们没准
“没准备好?”楚荇顿住了,哪怕亲见过他们的努力。“或许真是这样的吧,没准备好,才会那般狼狈。”他不强求了,默默走进人群。
结束了?
结束了吧,这不,已无人再接受检查,那由苏缇撑起的象征性光门也逐渐消散,尽管慢,终也有散尽的一刻。站于天阶之顶的大人物又说话了。
“开始吧!”玄宗在接到何巍的确认后发出了最后的执行命令。
何巍躬身,向前一步,气聚丹田的大声道,“天阶之后钟鸣九,至此一去不回头。钟鸣!”声起悠扬,像诸僧诵起的佛号,直飘到十里开外方止。
“咚!”清脆的钟声响起,似比前八声钟响更多了些韵味。圈圈音波回旋在云顶上空,余音袅袅,一圈紧接着一圈的和空气相融,然后震散几朵白云的飘然而去。
一气混元钟,一件名在药池天阶之下的稀世灵宝,敲响于云阁有大事发生之时。血脉的再次延续,对云阁来说,没什么能比这更大了吧。即使是十年前的雾隐遇袭,它也没被敲响。
“钟鸣罄,真赶不上了吗?”司徒玄奇的眼睛望向光门处,不仅他,心存侥幸的各峰峰主也都情不自禁望向来处。玄极之子,那绝对是让一个势力为之崛起的保证。但现在,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又盯上了司徒玄奇,各峰弟子都曾做过汇报,他们明晰事件的具体进程。被至人境强者盯着,司徒玄奇不可能没感觉,现在的他却没时间理会。“难道我错了?”眉头皱起,纤白的长衫在风中微隆。“早知这样,就该请师叔帮忙看看的。”好不容易转头,看着玄宗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知道那不过徒劳。他放弃了,和其他人一样,云阁不会因人而改变它既定的行程,这是一个大宗该有的风范,不管对方是何人,它都有足够的自信去忽视,坚守已定的路途。
悠悠钟声还未散尽,何巍又出言道,“锦鲤翻身龙腾跃,天门开阖驻云间。师叔,劳驾!”他朝石柱之上的老怪躬身。
嘴角生出半抹嘲讽,老怪并未起身,只见他将酒壶上抛,双手以目不能视的速度律动。白光泛起,以其手为圆心的蔓延,白光越炽,耀得楚荇等都睁不开眼了。
“去!”
光团掷出,像个小太阳似的飞向天阶。
“啵!”
水和木的相触,光团砸在天阶升起的光幕上后也只像船一样的浮在上面,密度比别处更多了些而已。
动作尚未结束,在光团掷出后,老怪那双有些黝黑且瘦骨嶙峋的手马上组成一个“门”的形状。灵气喷涌,一道高两丈余的光门便落在了天阶之前,像引水的渠,在九道光门拐着弯的依次出现在识吾场上后,那浮在天阶光幕上的光团也受吸引似的朝之涌去,以门为框,绝不超出分毫,光波涌过,门与门间也凝结似的挂起了光壁,和天阶一起,整个看起来就一透明甬道。
“和尚,”沐子期撇撇嘴后朝慧觉吐槽。“你觉得这是在干嘛?”
“大家风范!”慧觉赞道,“木老头,当初你就不该离开云阁,看看,这种场面,你沐府再有一万年底蕴也弄不出来。”
“我承认!”沐子期点头。“天阶那种好东西确不是我能掌管的东西,现在不行,一万年后也不行。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太夸大了。”
慧觉笑道,“以天之资,当然要承天之势,总不能随便到和你一样吧?”
“以天之资?”沐子期的眼光自甬道尽头收回,他还是看不见那被大能力者隐藏的数十人。这片天地没断,他甚至感觉不到那灵气的波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方是他所不能企及的人物。“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承多大的天势。”
和沐子期的嘲讽不同,当光门猝不及防且夹以威势的落在面前时,楚荇呆了,若不是有那么点理智支撑,此刻的他说不定要丢多大脸。不仅他,吴舞都被那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澎湃的光浪在楚荇面前堪堪挺住,她尚未平复的心再次起伏,根本没时间反应,那么浓郁的灵气团,若不能适时停住,后果不堪设想。
“师祖干嘛呢,酒又喝多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天阶这等云阁至宝何以会认同那邋遢酒鬼,它们彼此间没有一丝契合点才对。抱怨归抱怨,苏缇不再,她得担起师姐该担的责任。“你没事吧?”她走近楚荇的问,对方却毫无反应的呆立。吴舞急了,以为楚荇出了什么事,正欲伸手,楚荇的动作却实实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实在不知该怎样去描述楚荇的反射弧,直到现在,他才有所表示的晃动身体,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手拍打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吓死爷了!”明显,他眼里还带有那一秒的惊惧。
“原来没事啊!”吴舞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随后又把她复杂多变的行事风格完美展现了一回。“既然没事,”她语带不善的说,笑容里都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元素。“刚才为何不回我话,这可不礼貌哦?”
“师姐,你刚才和我说话了?”楚荇反问道。
此时的众人也纷纷从那一秒的惊讶中醒来,其实反应比较慢的也不过站在楚荇四周的姬武等人。听吴舞这么说楚荇,姬武没想落井下石,但有些东西不做就显得他不是姬武了,那一直和楚荇不怎么对付的姬国世子。所以,眼露得意的他说,“师姐,你这可就冤枉了他。我们这位楚国世子刚才吓得尿都滴出来几滴,不可能听到你说的话嘛。”
楚荇对姬武怒目相视,却没反击的机会,吴舞又一次的抢先了,说的话却很是合乎楚荇的心意。
“尿都滴出来几滴?”吴舞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姬武。“你怎么知道,不会那么一瞬间就钻人裤子里去了吧?这速度,小女子佩服!”
“呃!”姬武被噎住了,如鲠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这不该是女孩子说出的话啊!”他不懂,然后就剩下了那四起的笑声,很放肆的笑声,他想看楚荇笑话的,现在却成了自己的笑话。
“都闭嘴!”吴舞吼道,落地有声,果然没人再说话。“很好笑吗?好笑也给我憋着!这么个神圣的时刻,哪轮得到你们在这大呼小叫的。”
这时,何巍的声音再次响起。
“娇皎并起天映日,旅道翩翩入霞来。进!”
“没听到吗?”吴舞催促道,“还不快进去,你第一个!”一推楚荇,对方便毫无阻碍的出现闯进了光幕。楚荇尚未反应过来,又一人自后撞在了他身上。
“快走快走,后面人又跟上来了,师姐可是真会赶时间。”姬武撞上楚荇后就赶紧侧身拉着他往前走,甬道宽度适中,可容三人并排而行。
楚荇还欲转头看些什么,现在却只能在姬武的拉扯里作罢。“也许,真就这么结束了吧!”他在心里作此想。
甬道之外,人群也终于看到这些或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人。
“果不其然,这些老家伙布的结界还真不赖!”
和沐子期的心头语不同,识吾场上的诸人多在讨论这群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九大公国的世子差不多都来了啊,不对,那不是七皇子吗,他怎么也来了?”
有人惊叹,就有人不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云阁乃云州众修之首,这种配置方正常才是。”
“也对啊!”惊叹者点头。
“没了吗?”沐子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虽然相信自己看到的,眼睛还是情不自禁的再次扫了遍甬道里的队伍。
“怎么了?”慧觉道。
“没事,”沐子期摇头。“来时万人,留下的却不足百,云阁好大的心啊。”
“只取雄中雄,这可没什么好奇怪的。”慧觉饶有兴致的看着沐子期。
“雄中雄?”沐子期嘴角一撇。“我倒想看看谁是那雄中之雄。”
时间并不以他们谈话为暂停点,在最后一人迈进甬道后,何巍开口道,“巍巍之顶,迤迤之巅,引之为始,罢之为止。烦劳师叔!”他朝老怪拱手。
抬手,灵气自指尖快速逼近入口,却又在其睁眼的瞬间堪堪停住。四道光团如皮球般被直抛而来,待其全部纳入甬道后,灵气也终在老怪的浅淡的笑里融进了光幕,然后是光门的消失,再无人能进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