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你也是手掌天阶的藏书阁阁主,就不能规矩点?也就是你了,别人谁敢在这极殿之上喝酒啊?”玄宗无奈道,对这位自幼不理世俗师弟,他也是无可奈何。
“师兄,”老怪道,醉眼微醺。“规矩真的不能破吗?”
玄宗一愣,继而道,“规矩自然能破,可人心难破。我知道云阁这十年来对雾隐有愧,但这不足以成为将之列入特殊行列的理由。老怪,你总自诩逍遥,其实也做不到真的逍遥。”
“逍遥?”老怪笑着起身,“在这人世,若不是死的,就是装的。佛宗修法万年,真正看破世间的又有几人?他们欲出世,却在出世的瞬间已入世,一切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转身,摇摇手里的酒壶,高声吟唱着离开极殿,步履凄瑟。“万载红绸灯下,杆上旗转风摇,谁解意萧?世人知吾逍遥客,吾亦百载诩逍遥,此意却消,消不解人寥。”
玄宗无言,只苦笑着看那佝偻萧瑟的身影消失于黄昏。
人影憧憧,云阁诸人正在为大选的最后时刻而忙碌。这是崛起的前夜,却也只有那么几颗常见的星。
紫竹林外,雾隐几人还安静的等着。
也许不仅他们,那广袤的九州大地都在安静的等着。
等着等着,天亮了!今天的云顶似比平时更肃穆庄严,这不,天刚明,露头的太阳就为其戴上了王冠。
人群早早便聚齐在极殿之下的巨大广场,盛况一如月前的云阁大比,除却各峰弟子外,其他势力的大人物也来了不少,见证一个时代的崛起,他们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然后,除了之前熟悉的沐子期等人,九大公国和各世家宗派也都派出了观礼者,他们都想看看今年的云阁新人能燃起几重天阶。
广场又名之为识吾,东南西北各装有四根高三丈直径半丈的石柱,上分别刻有九州四大守护兽的龙、虎、玄武和朱雀。广场四面还装有各种影壁,上刻有云阁最基本的功法剑法,不仅如此,那块块取之于各大战场且附带有凌厉剑痕刀痕枪印的巨型石块也被当成了装饰。识吾,顾名思义,云阁先祖取此两字的含义即希望云阁后辈弟子能于此识得自己。云阁第一任阁主赫连就曾说过,“道之一字,识我唯一!”再加以它在极殿之下,所以每次的大选都会在这结束,云阁大比也会由此开始。
云阁客舍,随苏缇吴舞而出的不过百余人,她们负责为身怀七枚令牌的众人引路。林间石道,吴舞再次提醒的开口。
“你们可都没骗我啊,如果一会谁拿不出七枚令牌,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姐,你也太啰嗦了吧,这都说多少遍了!”
循声而去,吴舞的目光就落在了卢鲁身上。身子掠出,卢鲁尚未看清她的动作,耳朵就传来一阵旋转的疼痛。
“疼疼疼疼疼!”
诸人在他的呼声中停步,楚荇姜子允也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活该,刚才就有一人因质疑而被那看起来很娇小可爱的女孩揪耳朵,谁让他不长记性的。果不其然,卢鲁呼声刚起,那他们已听厌了的声音再起。
“小家伙,你可千万要记住啊,”吴舞笑盈盈的站在卢鲁身边道,“以后可千万别质疑师姐的话,不然,有的是小鞋给你穿。记住了吗?”话音方落,她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记住了记住了!”卢鲁忙不跌求饶。“是小的多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我放了个屁,别累了您老。”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他就索性不抵抗了,反正这种事也没少干,算不得丢人。
“算你小子会说话,但你刚才放的屁可真响。”吴舞笑得很开心,手上的劲儿也卸了下来,却还停在卢鲁耳上。
“响屁不臭,这不是怕熏到您老嘛!”
卢鲁越发的贱了,贱到姜子允忍不住要向楚荇求证,这堂堂将军的儿子,也太掉份了吧。
“楚老四,”姜子允轻声道,“没发现啊,卢鲁啥时候练成的绝技?”
“你没发现的东西多了,”楚荇笑道,“那家伙可以比现在还贱!”
“我算懂了,”姜子允连连点头。“将熊熊一窝啊!”
“放你的九天连环大臭屁!”楚荇还没说完,吴舞那清脆却有些悚然的声音又提前响起。
“谁在放屁?”
“没,绝对没有!”姜子允乖了,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那贱样绝对和卢鲁有得一拼。
“既然没有,那你搭什么话?”
吴舞一语问来,姜子允恨不抽自己几巴掌,这张嘴给贱得,不打自招了吧。若不是苏缇开口,他还真怕那疯婆子上来拧他几下,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特别在那几个被他赢过的世子面前,一个时辰前的他还得意扬扬的挖苦过别人呢。眼睛扫过那嘴角含笑的女孩,他只觉得越看越好看。这不,那疯婆子在她的一句话后就变得规矩了。
“舞儿,说不定以后都是你师弟师妹,别逗人家。”苏缇笑道。
“知道啦,师姐,我没弄疼他的,是吧?”吴舞松开的手又轻拍在卢鲁脸上。
“没有,绝对没有。”卢鲁义正严词的样子。“她老人家怕我们无聊,和我闹着玩呢!”
“嘿嘿,”吴舞笑得开心极了,脸上还浮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看吧师姐,你又冤枉我。”然后转向卢鲁,道,“姐姐以后继续逗你玩啊!”
“呃!”卢鲁噎住了,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吴舞则已回到了苏缇身边。
“你啊,”苏缇无奈撮撮吴舞的额头。“永远长不大!”然后在对方吐舌头的鬼脸里转向众人,道,“你们别怕啊,这丫头一直这样,我也没办法。对了,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预定点,你们可以相互说话,无需拘谨。”说完,她再不管众人的朝前而去。
一刻钟后,人群也响起了细小的谈话声。
“姬老三不会真阴沟里翻船了吧?”姜子允凑近楚荇的小声道,他也怕那吴舞那疯婆子不顾一切的飘来给他一顿好揍。
“诺!”楚荇瞥了眼跟在队伍后面的李超等人,没好气道,“你去问他们吧,姬老三若真落个阴沟里翻船的结果,他还真的谢谢你那张好话说不出坏话一个准的嘴。”
“你什么意思?白眼狼,不说交情,好歹人家刚帮你不久,转眼就忘?你还抹得真干净啊。”
姜子允不说还好,他一说起这话,楚荇就感觉心里的怪怪的,他好像真没问那切实帮过他的女孩的消息。于是,他不理姜子允,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姜雪,道,“雪儿,水姑娘和紫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们就没跟你交代什么?”
“没有啊,”姜雪道,“我一起来就不见了她们。”
“呦呦呦!”姜子允发现什么的说,一双眼里满是八卦的明亮小星星。“楚老四,这么关心人家,不会是有什么禽兽想法吧?我提醒你啊,人家姑娘还那么小,你可别······”
话未说完,楚荇就朝他瞪眼了。“除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丫还有啥?”
“还有吃喝嫖啊!”姜子允一本正经道,“但你这词用得可不对啊,我脑子里的人可是你和水姑娘,你抬举自己没关系,可不能侮辱人家。”
“等着吧,迟早有你受的。”若不是碍于环境,楚荇非扑上去和他干一架不可,原因为何他不知道,反正只想照他脸上来一拳。他不想和他说了,心里有点烦,他似乎接受不了别人乱说水木瑶的坏话,即使那人是他自小相识的朋友。拉过姜世理姜咨文两人,让他们组成墙的隔在中间以表达他此刻不想说话的决定有多坚决。姜子允也识趣,只一脸奸笑的看着楚荇。
为保不发生意外,梅恺去而复返。当别人还在梦中呓语时,他轻轻唤醒了浅睡的紫冉。他们正欲转身而去,身后却传来一个稚嫩却好听的声音。
“我也去,”转头,水木瑶正安之若素的起身,完全不像征求他人意见的样子。“他们令牌都在我这。”拎起背包,她径直站在梅恺身边的抬头望着他。“我没恶意,只是想早点看到他们。”
梅恺有些惊讶于这小女孩的胆量,人不过九岁,说话的语气却和大人无异。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他已发现了自那姑娘身上溢出的灵气。“纳气一层?这九州都怎么了,她才九岁啊!”想想也些惭愧,当年的他突破桎梏时已十之有四了。惊讶收回,他毕竟也是见过玄极之子的人。然后眼睛征求意见似的看向紫冉。他对此人不熟。
“梅恺哥,”紫冉道,“木姐姐一路走来都很照顾我们。”
梅恺点头,此刻的水木瑶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紫竹林外,守了一夜的雾隐众人还是没守来他们想见的人。眼见钟声已响了八下,还有半时辰,如果他们还不快点出来的话,什么都来不及了,不管他们曾为此而付出过多少。云阁从未等过,万年来的它还从未为谁开过先例。缘分不是别人为你做多少,而是上天要你做多少。或许云阁的管理层会对此而嗤之以鼻,但当他们真正遇到此类事时,依然以此为借口。
等得有些急了,药池前天晚上就恢复了它的管理机制,他们进不去,那两人是个什么情况也只凭想象。此刻的他们并不以那两人为雾隐崛起的希望,仅为其感到不值,如果就这般退出,之前遭遇的一切都将和泡沫无异,透明的,升高一点就再没人能看到。
“怎么回事?师兄不是说没大碍的吗?”等得眼睛都酸了。一个时辰前的他们还能看到有人从紫竹林里走出,现在却什么都没有,除却他们的声音外,就只剩风吹叶响了。
“没大碍?”栾霜呛声道,“也难怪,就凭你这身肉,狼牙也咬不进去。”
“栾霜,你什么意思?”窦漫怒道,“他们这样怪我吗?话是师兄说的,你耳朵没聋的话自然也有听到,现在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有话直说,别在那指桑骂槐的。”楚昇也开口道,“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云峡什么情况你们也有所了解,怪只怪我实力不济,什么都做不了。”
“知道就好!”手一甩,窦漫就坐了下来。
“都闭嘴!”一直未开口的计万钱由凳子上站了起来。“吵吵吵,吵能让他们马上痊愈吗?”
“那你说怎么办?”栾霜再次呛声。“什么狗屁试炼,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去。”
“都他妈给我安静点。”梅恺一掌拍在石桌上,那轻易不发脾气,这一发也确实起了些作用,大家都不说话的看着他。“万钱,你说!”
“这次通过试炼的没几人,能保一个是一个。”计万钱沉声道,“梅恺,还得麻烦你先把小冉他们俩送去识吾场,时间不多,耽搁不起了。”
不待梅恺答应,紫冉抢先出声道,“我不,我要和哥哥们一起。”
“你们别看我,”水木瑶笑道,“我本来就对云阁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说不定都到山下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们或许会不屑,但这女孩不一样,天赋在那摆着,她说不感兴趣就肯定不感兴趣。这世界什么都不缺,就天才供不应求。
“那就安静的等吧!”
安静了,静得只剩竹叶相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