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法做梦也没想到己方会这么快的崩盘,四十对二十,所谓万无一失竟也成了他最为人笑的想法。他恨,紫铭墨轩和那与他们站一起的女孩,若不是他们,他的人数优势绝不可能这么快的消减。还有楚荇,楚荇,那自以为是的楚国世子,若不是他管闲事,又怎会这样。
他恨,怎奈自己实力不够,甚至于在几次的偷袭出手后才建有寸功。若没有躲避和别人的维护,现在的他也应该不在了吧。他们打劫,却还不是真正的草莽。他们作恶,却也只作恶而已,当极度的危险降临,他们会怕,然后逃。视死如归并没想象爱中那么容易,也许一辈子只看那一秒的坚持与否,作恶的他们却比普通人更容易害怕得多。以前不这样的,只要他们出现在人前,勿说反抗了,那些人甚至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此刻却完全不一样。他早该想到的,尚在云坪时的他们就是硬茬子。但他不后悔,只恨自己运气不好才多了几个吃饱没事干的。
“钱少,怎么办?”
呼声渐弱,结束了,就快结束。前后左右,刚才和现在的差别竟如此之大。
“天要亡我?”钱法不答旁人的问话,眼睛却瞥到了不远处坐在树下的紫冉。“我若不想,天也亡不了。”
嘴角勾起一抹阴谋的笑,然后毫不犹豫的再次隐入人群。他也是能把握机会的,知道此刻的人们还不会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衣服变了,他不知从哪扒下了一件粗糙的暗灰色外套。他能听到别人的喊声,卢鲁,将军的儿子。但他并不为此而多加理会。说来也算他的可取处,当决定做某事后,他总能很快的让自己精神集中。一般人在遇到此类情况时说不定就举手投降了,和他刚才的某些手下一样,甚或者直接捏碎云石的远离这是非之地。他没有,怨怒让他有了比平时更多的坚持。
“钱法呢,你们有谁见过那狗才?”卢鲁一直在找钱法,奈何对方人数众多,他也只能在战斗即将结束时才堪堪抽出身来寻找。身上的衣服已被其掼在了地上,伤口虽在流血,他却没感觉似的来回穿梭,逢人便问。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战斗正酣,他们哪有闲心去管对方是谁。
“应该逃走了吧,被我们打成这样。”有人做出了合理推测。
卢鲁摇头道,“不管他有没有逃走,大家都把眼睛放亮点,万万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离开。”
“是!”
对恶人,大家总有除之而后快的冲动,特别是在己方实力占优时。于是人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搜索上,一股寻找钱法的风潮顿时在战圈蔓延,以至于相遇的两人也总会问上一句,“看到钱法了吗?”说来奇怪,哪怕他们将战圈寻了个遍,也始终没发现钱法的身影。钱法的手下不知道他在哪,楚荇的人更不清楚他在哪。
和钱法一样,云津也找不到了。云岭拖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和众人收拾残局,没有,放弃抵抗的人群并没有云津的身影。
“云津,给我滚出来,滚出来!”他站在人群大喊,除了回音,并没人和他搭话。
没人能和他搭话,云津早在战斗之初就退出了人群,即使肩上没伤,他也不敢和那些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人硬碰硬。他逃了,眼看己方人越来越少,他终于不再犹豫的跑进了树林。
墨轩也被送到了战圈外围,那儿,两人正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伤口。紫铭本未晕的,却在墨轩出现时忍不住的心绪激荡,然后就有了他们此刻的并排而躺。和他们一起的除了几个受伤较重的人员外还有楚荇和水木瑶。
楚荇想吐,他本不是没见过血腥之人,但当他目光切实近距离的和墨轩相触时,他直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他原以为没人能再受比紫铭更重的伤了,那纵横交错的伤口再次打破了他的认知极限。
“他,”他见识过紫铭方才的着急,此刻再想谈论却也不免犹犹豫豫。“真能挺过来?”虽然先后喂食了两颗玉蟾丸,他依然目光犹疑的看着水木瑶。别说墨轩了,此刻的紫铭在他眼里都已打上了特级重伤号的标签。
“说实话,”即使亲见过他们强悍的生命力,此刻的水木瑶也不免有些动摇。“我也不知道。”
楚荇道,“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捏碎云石?”
水木瑶道,“我不懂他们的坚持。昨天的我不能代他们决定,今天也一样。”她想起了她问紫铭为何这般拼命时的回答,“我只想保护他们!”她没怀疑过,或许别人会为这理由而发出嘲讽,她却信了。有人说过,最简单的执念恰也最持久、真诚!水木瑶虽理解不了这样的执念却也不妨碍她去相信,他们的眼睛那么澄,她没理由不信。
“但是,如果他们真挺不过来呢?”
“人生本就是场冒险。我想,若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第二次的机会。”
楚荇好奇于那两人的经历,他们是谁,为何小小年纪就这般让人心悸?他们何以会受这么重的伤?他想问,那两人所隐含的神秘已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正待开口时,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若再向前一步,我保你没命。”声音之冷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那把精致小巧的弩机,黑色的弩箭在箭槽里蓄势以待,尖锐的箭尖竟在双月下闪过一抹绿色的冷光。顺着弩机的方向看去,一个略熟的身影静立不动,而在他前方一步位置处就坐着那被他们辛苦抢出的小女孩。那人缓缓转身,嘴角的那抹轻笑着实让人厌恶。“钱法!”楚荇轻呼出声,他已想到了对方的目的。
那人正是隐出人群的钱法,他也没想到已尽力隐藏的自己会被对方发现。他看到了那正对着他的弩箭,却依然笑道,“厉害,这么远都能发现我。不过,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你想试试?”水木瑶面无表情,双眼冷冷的看着钱法。
“我不介意啊,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钱法笑道,匕首轻拍手掌。他不是赌徒,此刻却忍不住的想赌,哪怕对方给他的感觉那般清晰。
“别逼我!”弩机上抬,已对准了钱法的脑袋。
“你也别逼我。”钱法道,“紫铭他们呢,躺下了?真不幸,我还想和他们再谈谈呢。”
“你想怎样?”楚荇插口。
钱法道,“殿下,我虽不像你一样,想做的事却也一定会做到。”
楚荇道,“怎么,现在的你还想让他们退出云峡?”
“没错,既然他们已躺下,我也无需再费力了。放心,只要你捏碎他们的云石,我保证,绝不伤她分毫。”钱法匕首后指,那儿是紫冉。
“你觉得自己真能伤到她?”水木瑶道。被感染了吗,此刻的她也决不允许别人再伤那女孩分毫。她们不熟,但她和另两人熟,他们是她小弟。
“为何不能,我可不信你能比我快。”
“狗才,现在还敢逞能?”发现的众人纷纷赶来,云岭卢鲁,李升高牧,未躺下的十几人将他围在垓心。
“为什么不呢?”钱法笑道,“我想,你们并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吧。”
“那之后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云岭道。
“我为什么不能全身而退?”
“你不觉得自己是疯子吗?”水木瑶道。
“疯子?怎么会?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他看着水木瑶,继续道,“废话少说,如果你真了解他们,就该知道他们最后的决定。”
“我知道,却不想这么做。”
“你确定自己的箭会比我快?”
“云峡虽不让杀人,但我也是被逼无奈。”
“哦!”笑容渐消,既然已无谈下去的必要,钱法也不是那等犹豫不决的性格。身子正欲后退,一道绿光已骤然而至,他甚至都没见对方有什么动作。死亡,他信了,若非那道自天而降的白光,现在的他定已躺在了地上。他从没想过,不仅他,楚荇也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仅八九岁的女孩竟是已越桎梏的修者。
“怎么会?”
怎么会?很多人都在心里问了这么句。自然,他们都知道什么是修者。
水木瑶正一眼惊怒的看着那道自天而降的白光,却有一女声入耳。
“抱歉,云峡不能杀人,挡你一箭也确出无奈。此人现已淘汰,我即刻带他离开便是。”
话音方落,那道白光便卷着钱法腾空而去,自始至终都没见那人身影。
“哼!”水木瑶怒哼一声,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离开。目光转向树下的紫冉,她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坐在原地。“但愿以后的他们不要再经历这一幕了。”她在心里如此想。那十几人却已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
“没想到姑娘竟已是修者!”
楚荇还未说完,卢鲁就插嘴道,“在下卢鲁,姑娘天纵之资,未请高姓大名。”
水木瑶笑笑,这粗鲁之人说起文来确实惹人发笑。“大家还是先收拾战场吧,那些令牌可不能被宵小之辈顺走了。”
“大家听到了吗,麻利儿的。”卢鲁喊道。
“是!”也不知为何,他们竟比未受伤还兴奋不少。
慢慢走近紫冉解开她所有的束缚,是时候了,不管怎样,该面对的终要面对。
此一役,他们收获令牌七十余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