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派你来杀本小姐的?”风声鹤唳的林子中,浣女冷声盯着黑衣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露在外的眼里满是惊异,浣女看着他的身形判断他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声音浑厚,那柄闪着寒光的剑是一把锋利的长匕首,阴森的对着浣女。
“哼,反正你都得死,”中年人看着浣女不屑一顾的道,他压根不曾把这个女娃放在眼里,若不是她愚蠢的自报身份,他还打算放过她呢,现在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中年人慢慢走近,一双老眼像幽狼一般盯着跑不掉猎物的瞅着伊尔浣,浣女计量着他的步伐,小脸上故意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放松着中年人的警惕。
待中年人步步逼近,刀锋也凌厉的冲向她的胸口,聂从寒正巧赶过来看见这一幕心顿时紧紧揪了起来,正欲出手便瞧见浣女微微勾了勾嘴角,利用身体的灵活一躲避开刀锋极快的绕到中年人身后使劲全力踢向他的胳膊肘,中年人胳膊肘一麻,“啪”的一声匕首掉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立刻回头瞪着浣女,浣女挑了挑眉间,扫了一眼林子,神秘笑道,“御林军就快要到了。”
聂从寒心底亦无比震惊,却又觉得本该如此,他此刻反而站在树后,皱着眉认真的打量着浣女。
中年人被浣女激怒,竟不管不顾的使起蛮力冲向浣女,浣女不惊不慌的改变着步伐,总能站在最关键的一刻躲开。中年人身形粗扩,力气大却不够灵活,浣女身子娇小敏捷,又因为数月练习跑步,速度极快,竟能轻松的应对着中年人。
聂从寒眼里闪着复杂的光,看着浣女脸上他全然陌生的神情,神秘冷厉,像个黑暗王者般戏弄着不自量力的中年人,她娇小的身子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一点点的爆发出来。
“说出指使你的人,本小姐可以放你走。”浣女不再与他周旋,一脚猛猛踢向他肋下穴位,中年人顿时哀嚎了一声。
御林军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清晰,浣女扫了一眼冷然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御林军来了,本小姐就是想放你走你也走不了了。”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中年人痛苦不堪的捂着痛处。
“哼,你还有别的选择余地吗?”浣女冷冷一笑,娇小的身子却睥睨的望着比她高大不少的中年人,诡异之极,但也令人心生寒意。
中年人闷哼了几声,终于,终于吐出了几个不甚清晰的字,“慕容,慕容小……”
浣女拧眉,欲上前仔细听清楚,便听不远处一声惊呼,“找到了,在这边,快……”
浣女暗道不好,果然中年人见来不及逃了,便打算同归于尽,高大的身子滚向旁边捡起刚才被打落在地的匕首忍痛朝伊尔浣袭来。
伊尔浣刚才只是故意踢中他的穴位,意欲震慑他,却也给他留了几分逃走的气力,此刻却成了令她措手不及的危险。她计算的严密,却疏忽了御林军会带给中年人的恐慌,若不是那一声大呼,中年人不会如濒死野兽般疯狂发出最后一击的。
聂从寒本以为浣女一切都谋划好了,心神早已放松,此刻见中年人的疯狂才察觉不对劲,眼见坏丫头神色严谨起来,才猛然一震,立刻冲上前去。
浣女毕竟不过是十岁的女娃,就算身姿矫健,却也难以躲过这中年人的致命一击,她脸色一变,只得仓仓避过要害,肩膀却是被锋利的匕首穿过,她咬唇止住痛呼,手按向肩胛处。
聂从寒见到浣女肩上的血迹,眼瞳蓦地一红,猛地击向中年人胸口,聂从寒年纪轻,武功却不可小觑,只一击中年人便再无还手之力,只余最后一丝残留的气息。
伊尔浣顾及不了聂从寒,急急跑到中年人身边,大声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说啊,快说啊。”
中年人睁着老眼看着伊尔浣,含糊不清的破声道,“老,老子轻敌,老,老子认了。”说完,连最后一丝气息也渐没了。
浣女白着脸,身子一松,跌在地上,聂从寒连忙抱住她,不住着急的问道,“浣儿,怎么样了?你没事吧?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浣儿,来人,来人,快去找太医。”只见伊尔浣已经晕在他的怀中,肩胛处的血迹染红了她身上他的外袍,染红了他的手,他的眼底。
御林军听见寒世子惊慌的声音连忙冲着他们的方向寻了过来,只见寒世子满面焦急痛苦的抱着怀中满是血迹的女娃,旁边还躺着一个蒙面男子。“寒世子,寒世子,没事吧?”
“还不快找太医,”聂从寒满面怒气的冲着没眼力见的御林军大吼。
“太医,太医,我五妹妹怎么样了?可有生命之忧?”伊尔岚一脸担忧的闯进来,毫不掩饰她的焦急担心,但即使如此,她衣着面容仍旧精致无比。比起浑身上下灰溜溜却默然站在一角守着伊尔浣的伊尔凝,她所谓的担心便虚假了许多,但没有人看见这一点。
“岚郡主且放心,五小姐没伤到要害,休养数月便可恢复。”太医摸着胡须对伊尔岚慈和的道,然后下去向皇帝慕容擎复命去了。
“五妹妹,五妹妹……”伊尔岚一行清泪留下,心痛的望着床榻上面目苍白的人。
“出去,”聂从寒不耐烦的喝道,握着伊尔浣的小手,目不转睛的望着昏睡中的伊尔浣。
伊尔岚自是被惊吓到了,她识得眼前之人,“寒世子?”不过寒世子怎么会守在五妹妹床前?而且寒世子似乎很在意五妹妹,她可是听说第一个找到五妹妹的就是寒世子,击毙那凶手的也是寒世子。
“本世子说出去,滚出去,”这么吵会扰了他的小丫头的,聂从寒心疼的摸摸浣女冰凉苍白的小脸。
伊尔岚不敢置信的看着聂从寒的背影,然后一脸委屈的跑了出去,从来没有人对她大呼小叫的,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顾及她面子的斥责她,从来没有人……
角落里的伊尔凝自然也是一惊,寒世子还真是如传说的目中无人,对着她大姐岚郡主也这么不给面子,不知为何,撇去浣女现在的处境不谈,伊尔凝竟有些想笑,她高贵无比的大姐啊,何时这般被人嫌弃不屑一顾过?
她看着聂从寒的侧脸,不过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却似望着珍宝般的凝视着她的五妹妹,小心翼翼的神色好似怕极了打扰了五妹妹,挡着床榻的身子俨然一副守护的姿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床上女娃。伊尔凝并不知寒世子和五妹妹的过往,此刻却如此欣慰并庆幸着,有这么个人守着五妹妹,是五妹妹的福气。她敛了敛眼睑,轻轻走了出去,不再打扰这一睡一醒的少年少女。
“坏丫头,你怎么就能这么没心没肺的晕了过去?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还敢一个人去追凶手,去对上那么凶狠的对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才十来岁啊?”他恶声恶气,却温柔至极的撩了撩她耳边的发。
“你说我要是没来得及赶过去去怎么办?你就会自作聪明,有本事你玩的万无一失啊,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玩进去了。”要不是她躲过要害,后果他不敢想象。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是我的小丫头坏丫头。”他宠溺的捏捏她秀挺的鼻子,眼中便是毫不遮掩的在乎,重于生命的在乎。
“你啊,每次都让我觉得不可置信,这次竟然化身小恶魔了。瞧你刚刚在后山的眼神,冷戾无情,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小丫头应该眨着明媚的大眼尽情的欢笑。”时而惬意满足的像一只慵懒的猫儿眯着眼睛,就像今夜在月下,那眼儿都弯成了月牙儿。
浣儿,我知道你定然心里有不少苦,我知道你过去定然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我只恨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没能从你小的时候就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浣儿,我会守着你的,不管你有多少秘密,不管你怎么冷漠的一次又一次推开我。聂从寒在心底暗暗发誓,若说以前还理不清心底对浣女的感觉,现在却是无比明了,她无助的晕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聂丛寒就知道了,此生他都不会放任浣儿不管的。
他尚且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他知道,浣儿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像是认定般的,他总觉得,浣儿便是上天送给他的,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眼。
“浣儿,快点把伤养好,有什么事从寒哥哥替你扛着担着。”他摸了摸她的小脸,替她盖好了被子。
“寒世子,陛下唤您过去。”
他冷“恩”了一声,并未回头,柔声对浣女道,“浣儿,我去去就来,你安心睡吧。”
“皇叔,”他淡声唤了一声。
慕容擎转过身来,神色莫名的望着聂从寒稍显淡漠的脸,这个少年,他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聂从寒,”慕容擎第一次无比正经严肃的唤他的名字。
“皇叔想问什么尽管问吧,聂从寒知无不言。”他语气稍显冷淡了些,眸底闪过一丝轻讽。
慕容擎却无心留意这些,沉声问道,“那伊尔王府的五小姐与你可……”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聂从寒扯了扯嘴角,无比轻佻又带着些认真的回道。
救命恩人?
“皇叔可否知道伊尔王府五小姐是从哪里寻回来的?”
“是从辛者院,半年前,皇叔又可还记得半年前从寒身负重伤,聂老王爷亲自进宫向您要了珍贵药材,就是为了从寒的内伤。”他轻嗤了嗤,“若没那五小姐一时的出手相救,恐怕从寒连回到聂王府的机会都没有。”
慕容擎怎会不记得,半年前聂从寒命垂一线,聂老王爷厚着老脸亲自进宫为这个废物孙子求药。他叹了叹,“那你对伊尔王府五小姐的担忧便情有可原了,但,伊尔王府五小姐毕竟是……你且注意着分寸。”他瞧聂小子对那小女娃的神情可是说不出来的暧昧,慕容擎终是有些担心。
“皇叔大可放心,聂从寒习得几分功夫这才不知轻重的追了去,但从寒向来铭记爷爷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五小姐的救命之恩,从寒决计不会忘得。”
“你是执意要护着那女娃了?”慕容擎皱了皱眉。
“从寒宁愿被人相传不懂男女之别,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寒知自己无用,但护一个小女娃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他略微自嘲,对此事却是坚决的很。
“好了,你下去吧,”慕容擎连连叹气,心下已然微松,聂小子还是个肆意妄为不懂分寸的混小子啊,罢了,有自己宠着,大承王朝也没人敢道他个不是。
出了慕容擎的院子,聂从寒脸上刻意做出的执意嚣张便退了下去,他冷嘲的勾了勾嘴角,大步流星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