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女躺在床榻上翻过来覆过去,最后索性睁开眼睛就着窗沿打下来的一点点月色打量着伊尔凝,伊尔凝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浣女似是明白过来,坐起身一瞧,果然伊尔凝的身子已经腾空了些。她心底一顿,有些难言的感动,她慢慢爬起身越过伊尔凝跳在地上,然后轻轻推了推伊尔凝,她果然动了一下,身子往里了些。
浣女松了口气,也没有再回去睡的心思了,索性打开窗子趴在窗台上看着月朗星稀的黑色夜空。
这小丫头不睡觉趴在窗台上作甚?不怕吹着风着了凉?聂从寒皱皱眉,从树上紧紧盯着毫无所觉的浣女。白日不是还挺敏锐的吗?现在就察觉不到他的视线了?他心中哼了哼,心想白日许是巧合。
其实浣女哪会察觉不到,可她不想惊扰了这一刻,知道他就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她心里便很安稳。
浣女想,这夜凉如水,她一个人在这异世却也不算孤寂,因为还有他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小丫头怎么还不回去睡?十月的风已经稍稍带着冷意了,她衣裳单薄,也不知披件衣物,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聂从寒抬头看了看月亮,翻了翻白眼,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小丫头一直盯着它?真碍眼。也不对,若是没有这月光,他也无法尽情的望着小丫头脸上毫不防备的满足笑颜了。是吧,小丫头是在笑呢,那双黑暗神秘的眸子都微眯了起来。
要是小丫头也对他这般笑,他想就算她要月亮,他也心甘情愿的摘去了,且不管摘不摘的着。
“阿嚏,”小丫头抽了抽小鼻子,环了环身子,聂从寒眼里一紧,看,受凉了吧?赶紧关上窗子回去睡,虽然本世子还想多看你一会儿,但也舍不得你受凉,万一得了风寒,在这儿也没个稳妥的大夫,你又没个身份地位的,除非本世子去把随行的太医揪来,要不你指定得受罪。
浣女似是跟他作对似得,愣是又趴回台子上,这回儿不看月亮了,改看参天大树了,看得还是他窝着的这棵。
聂从寒心底觉得古怪,正胡思乱猜呢,果然瞧见小丫头冲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聂从寒差点噗通一下从树上栽下来,他连忙抓好坐稳,算是转过来弯了,坏丫头又使坏呢。他憋着气,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憋屈,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番,轻轻跃下树,到了坏丫头窗台前。
小丫头可能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似是惊了一下,连忙回头去看屋内安睡的人儿,见伊尔凝没什么反应依旧背着身睡着,才转头责怪似的看了聂从寒一眼。
聂从寒表示很无辜,是她先使坏的,就不准他还回来吗?再说了,老在树上面看着也不过瘾,还是近了看的清楚,他毫不吝啬的把目光都给了她,尽情打量着。
浣女心底也是一乱,竟砰砰乱跳起来,她不停在心里嗤笑自己,伊尔浣啊伊尔浣,你现在才不到十一岁,不能被聂从寒迷住了,变成花痴可就不秒了。清醒,理智,淡定,伊尔浣。做完心里活动,伊尔浣才平复了情绪,淡定的任由聂从寒看着。
“三更半夜,寒世子不去睡觉跑出来四处游荡作甚?”还游荡到她这里,害她心慌意乱的。
聂从寒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回以反击,“五小姐不也是夜不能寐,颇有闲情逸致的在这儿赏月。”他把身子懒懒靠在墙角阴影下,歪着头肆意打量她在月色下更显白暂的小脸。
伊尔浣并未看他,低头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聂从寒也不急着听她的回答,能这样安静恬谧相处在同一个地方,便连空气都隐隐散着些甜。
伊尔浣抽了抽鼻子,掩住小嘴即将冒出的喷嚏,聂从寒见她如此便皱紧眉,二话不说脱下外袍上前覆在她身上。
她一滞,因为他的走近,两人之间只隔着窗沿,两双眸子在寂寞夜空下便如命定般的凝视纠缠在一起。
“怎么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他轻启唇,带着些责意和心疼。
她唇微张,不知该说什么,小手牢牢捏着他覆上的外袍,鼻尖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像暖阳,她心里鼓噪着,莫名的心动。然想起暗处的黑手,还未明朗的局势,她混乱不堪的记忆,梦中男子痛苦的呼唤呢喃,伊尔浣整张脸竟白了白,蓦然变得有些惨淡。她冷起声音,道,“寒世子还是快回去吧,若被人看见,会有辱我的清誉。”
聂从寒复杂的望着她,并未像第一次在伊尔王府那样发怒,他不是没头没脑的莽撞小子,浣女突然转变的冷漠一定是有原因的。
见他不动,浣女咬了咬牙,冷硬道,“我要睡了,”说罢利落的关上窗子,隔开他饱含深意的视线。浣女心里一疼,没有走向床边,反而拉紧他的外袍蹲下了身,把自己沉浸在他外袍里属于他的温暖之中。
窗外聂从寒看着紧闭的窗,沉默了良久,才无声的离去。
许是心底有感应,浣女站起身,强忍着脚麻伸手微微开了窗子一角,果然窗前已空无一人,她放下了悬着的心,又隐隐有些失落。
正欲关紧窗子回去睡觉,浣女眼尖的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偷偷摸摸的离开,不是聂从寒,她心里一紧,正在想着对策,便瞧见院子一角竟冒起青烟来,纵火?浣女立刻转身唤醒伊尔凝,伊尔凝疑惑不解的望着浣女,“凝姐,有人放火,”说完不待伊尔凝反应便神色冷然的开门追了出去,那个纵火之人一定要抓住,他想烧死谁?伊尔浣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是针对她的,也许,那个幕后黑手按耐不住了。
“五妹妹,五妹……”伊尔凝听到她的话一惊,连忙坐起身追着浣女,可浣女身子娇俏利落,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伊尔凝心急如火,果然见院子一角已经着了起来,她一愣,火势已极快的速度蔓延过来,伊尔凝深吸了一口气,向西边厢房跑去使劲敲门,“慕容小姐,慕容小姐快起来,起火了。”
一阵忙乱之后火势已经整个侵蚀起院子,东边伊尔凝伊尔浣所住的厢房已经被大火吞噬,而伊尔凝急忙拉着慕容两位小姐端了水盆里的水灭火,可那些水又怎能扑灭的了燎原大火?
伊尔凝一跺脚,转身跑出去叫人了,慕容两位小姐也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会有人纵火?”善道和尚望着被侵蚀过后的透着焦烟的院子,心里一阵忐忑,怎么就在圣上亲临香山的时候着火了?这若是意外,也太巧合了吧。
“可有人受伤?”慕容擎冷着声音,面无表情的问道,眼底隐隐闪着些微怒气。
“回圣上,伊尔王府三小姐发现起火便唤醒了留王府的两位小姐,所以没有人受伤。”带头灭火的侍卫跪在慕容擎面前恭敬回道,所幸没有人受伤,带刀侍卫暗暗抹了一把汗。这要是有哪位小姐有个闪失,定会追罪到他这个带刀保护侍卫身上的。
“皇叔,没事吧,没人受伤吧?”急急慌慌赶来的聂从寒见到院子一片狼藉和废墟,眼眸里顿时染上冷厉,心里生来第一次竟充满了害怕和恐慌。
“不用担心,都没事,”慕容擎略诧异的回道,聂小子可不像是关心这种事的人啊。
“陛下,让我见陛下,陛下小女是伊尔王府三女,求陛下救救五妹妹。”女子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聂从寒心里一紧,还不待慕容擎反应,已经飞奔而去。
“怎么回事?浣儿人呢?她怎么了?快说啊。”聂从寒耐不住焦急,大声吼道。
伊尔凝一愣,拦着她的侍卫一见是寒世子,忙松开了手,伊尔凝一回神,也不管眼前人是谁,急急道“五妹妹她不知跑去哪了,她把我喊起来就跑出去了,看样子像是去追什么人,”她回想着浣女最后的脸色,凝重冷然,她心里隐隐生出了异样心思,五妹妹,五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聂从寒握紧了掌心,“她往哪去了?”
伊尔凝望了望,朝北面一指。
“寒世子,寒世子,北面是香山的后山,危险……”善道和尚的话还没说完,聂从寒已然不见了踪影。
慕容擎看着聂从寒消失的背影,眼里闪过莫名的光,随即下令道,“搜山,务必追回寒世子,找到伊尔王府的五小姐回来见朕。”
“是,陛下。”一对对御林军训练有训的朝后山而去。
而追随黑影而去的浣女正站在陌生的后山之中,她沉着冷静的扫视着周围密集的树林,白日看起来巍峨壮美的山峦在此刻竟染上一丝诡异的气息,秋风瑟瑟,吹起一地飒飒的落叶。月光撒下,暗红枫叶似血色漫天,看起来惊悚入目。
“我知道你就在这儿,”身为特工的敏锐直觉让浣女无比肯定那个黑影就藏在某处,伺机而动的窥视着她,浣女走动了两步,踩上地上的残枝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声音。“你觉得你跑得了吗?御林军已经开始搜山了。”她抬眸望了一眼远处的火把,冷冷一笑。
那黑影依旧一声不吭,若是等到御林军来到,也许会让那黑影趁乱藏匿起来,这香山地势险峻,他若真的躲起来,还真不好找。浣女也心知御林军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大肆搜山,她心里一转,已然有了主意。
“本小姐是伊尔王府的五小姐,你若出来交代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里,那火是不是你放的,本小姐倒是可以替你求情,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
伊尔浣说完这句话,一阵风吹过,林中更显得阴嗖嗖了,“去死吧,”一柄寒光袭来,浣女冷眉一闪,小身子极是灵活的躲过,迎面看着那个黑影。那人围了黑面巾,穿着布衣,她眼眸微微眯紧,盯紧那个似乎欲豁出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