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已经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婧婷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她在混乱的人群中呼唤着苏浩钧的名字,却没注意到自己已被一只蜥蜴盯上。
可怕的掠食者接近了她,在她没注意的角落,异种伸出獠牙朝她发动了攻击。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刘婧婷完全没有反应时间,锋利的爪子映入瞳孔,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苏浩钧一斧将掠食者劈飞。然而,那毕竟是晚了一步,爪牙擦着刘婧婷的肩部而过,锋利的爪指撕破了她肩膀上的嫩肉,造成了极为可怕的撕裂伤。
“婧婷!婧婷!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快、快叫上杰瑜、海哥一起走,家园已经守不住了!”
“该死的!”
这一刻,苏浩钧终于接受了家园覆灭的事实。他疯狂地护住刘婧婷,将围上来的异种一一杀退,并不断高声叫喊着刁杰瑜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有更多无法反抗的猎物在,异种放弃了围攻这个难以啃动的硬骨头,让他俩得以逃出重围。
在他们身边,刁杰瑜一连斩杀了三只异种,听到苏浩钧撤退的呼唤后,他艰难地与两人汇合。因为一开始就受了重伤,并非全盛的刁杰瑜此刻显得无比狼狈,他身上原本的伤势崩裂渗出血迹,除此之外,又新添了不少伤口,浑身浴血的他看上去比难民还要狼狈。
“阿海呢?”
苏浩钧顾不得关心刁杰瑜的伤势,他护住刘婧婷,慌忙对他大喊道。
“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他!”
“该死!阿海!阿海!可恶,不能再等了,我们马上突围!”
“可是……我、我明白了。”
原本还想坚持的刁杰瑜看到受伤的刘婧婷,终于接受了失败的事实。他流着泪,与苏浩钧一左一右护住刘婧婷朝前拼杀。值得讽刺的是,因为有曾经誓死保护的同伴吸引火力,他们很快杀透重围,几人慌不择路地顺着楼梯来到曾经令人无比安心的大门前,却发现大门已经被下方冲击的异种破坏,这里与楼上一样化为了杀戮的地狱。
此刻,还陪伴在苏浩钧身边的仅仅只剩下二十余人,其余的人要么已经死亡,要么就在生命线上挣扎。如此惨重的损失,让苏浩钧心痛得快要泣血。
“钧叔,现在我们怎么办?”
刁杰瑜再怎么强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突逢剧变,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此刻他侧头看着苏浩钧,盼望着最为信赖的首领能够指明方向。
往上走,不用想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往下走,是否能突破异种的包围还是未知数。而且最重要是,即便让他们逃出了家园大楼,又能怎么样。黑夜是属于异种的城市,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安全区,那么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全灭的结局。
该怎么办?原本就有着选择恐惧症的苏浩钧几乎陷入了绝望。正在这时,身边传来了刘婧婷虚弱的声音。
“电、电梯……我们从电梯走!”
肩膀上撕裂的伤口不断地渗出血液,虽然伤口本身并不致命,但如果不及时进行处理,也许刘婧婷会死于大量失血或各种并发症,毕竟她并不是身体素质超人的新人类。这个充满知性美的女子十分虚弱,嘴唇和脸蛋上苍白得吓人,她感觉自己就好像走在云端一样无力,迷迷糊糊间听到刁杰瑜的问题,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作出回答。
“别、别开玩笑了!刘医生!电梯根本就不能用啊!”
一个平民神情惊慌,在他看来,刘婧婷应该是烧坏脑子了。大楼的电梯从家园建设起就从未使用过,一是出于能耗上的考虑,二是担心会有异种从电梯中潜入家园。
“能、能用!”即使是短短几句话都像要耗尽刘婧婷的生命,她单臂挂在苏浩钧的肩上,全靠着他的支撑才能掌握住平衡,“水电站已经被启动……电梯能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因为家园以前都是靠采油机发电,技术人员自然不可能将电路接到没什么作用的电梯上去,换言之,它与家园的既有电力系统并不是一趟线路,也就不存在会有人去特意关闭电梯的闸门。而在水电站重启的现在,如果电梯没有发生什么致命故障,那就极有可能能够继续使用。而现在,能够绕过充满异种的楼梯逃生的通道,也唯有那个曾被废弃的电梯。
“没错!快去电梯!婧婷,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苏浩钧立刻做出指令,聚集在苏浩钧身边的幸存者拧成一股绳,在首领的带领下往电梯前室进发。
尽管是短短几十米的路,但对他们而言却完全是地狱之旅。同行之人除了有限了几名战士外,其余尽数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平民,身边不断有人被异种击杀,即便苏浩钧与刁杰瑜拼尽全力,也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在这段死亡之旅上,不断的有人掉队,异种尽情地散播着死亡与恐慌,已经失去勇气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反抗,身边的同伴如果被异种叼走,他们绝对不会伸手救援,反而会如同躲避瘟疫般逃离异种。更有甚者,会把身边的同伴推向异种,以延缓异种的速度,人性的丑陋在这里上演,曾经温馨团结的家园现在却成了不知廉耻的炼狱,苏浩钧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血在一夜之间崩溃,即便他大声呼唤着人们,试图唤醒他们的勇气与良知也于事无补。悔恨与痛苦……充斥在这个男人的心间。
漫长的死亡之路终于到了尽头,在前方,电梯正散发出橘黄色的微光。正如刘婧婷所料,电梯已经重新启动,看到生的希望的人们蜂拥着冲到电梯前,你推我挤地想要争抢到有利位置,却不知这样毫无秩序的行为会将他们唯一的生路断绝。
“你们都不要抢,给我按下按钮,一个个的排好队!听到没有!”
任凭苏浩钧怎样呵斥人们也没有作用,首领的威信在此刻已荡然无存,现在的情况就好比古代令人恐惧的营啸,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没有任何人能将秩序重新建立。对于这些一心逃命的人来说,别说是曾经的首领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挡着了他们的生路,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背叛。
“叮——”
电梯发出清脆的电子音,随即,大门缓缓的开启。疯狂的人们立刻你推我搡,每个人都要第一个挤进电梯,这样的做法让原本还算宽敞的电梯们变得拥挤,除了第一个幸运儿挤入了电梯,其余人都像饺子一样挤在了门口。电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轿厢不断地晃动,让人担心会不会就此坠落。而更糟糕的是,有越来越多的异种注意到这场盛宴,从楼层的各个区域蜂拥而来,想要将这群可口的猎物吞入腹中。
苏浩钧与刁杰瑜带着三名战士在前面用生命抵挡着异种,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名战士被异种撕碎。意识到他们抵挡不了多久的苏浩钧回头一看,顿时愤怒得目眦欲裂。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们费尽心血保护的平民为了逃命居然在相互殴打推搡,而他一心要保护的女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妄图恢复秩序,却被一个年青人抓着头发狠狠地惯到墙上,瓷砖上出现红色的涂鸦,刘婧婷满脸鲜血如破布娃娃一般软倒在地上。
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苏浩钧回身一斧直接将那个年青人劈成两半,状若疯魔般冲入人群,他将引起混乱的刺头一一击倒在地,那如同恶魔般的杀神姿态让人们恐惧,所过之处人人像躲避瘟疫一般争先恐后地逃离他。拜其所赐,混乱的人群终于恢复了冷静。
“敢有不听号令者死——”
苏浩钧第一次拿出生杀予夺的可怕气势,立刻便取得了惊人的效果。真是值得讽刺,这个家园的建立者一直以来秉承着仁善、亲民行事,却在关键时刻要靠着最为唾弃的残暴重拾权威。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想到了害得家园覆灭的独裁者伍栋,那个残暴的男人是否有过同样的经历,才会以恐惧去统治人心呢?
也许吧!但对人生观与价值观完全崩溃的苏浩钧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看着眼前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人们,在他们的眼中,他能看到恐惧、愤怒甚至仇恨,这其中就是没有一丝感激与认同。他知道,从今天过后自己将不再是家园的领袖了,人们不会继续认同他的领导,除非他像伍栋那样,用血腥与暴力统治着这群人。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做!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以首领的身份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吧!
苏浩钧展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轻柔地扶起刘婧婷,深情地吻在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女子唇上,后者似乎察觉了什么,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死死地拉住他,却在快要接触到他身体的最后一刻,被苏浩钧推开距离。
“真是柔软的唇啊,和想象……不!比想象中的要更凉、更甜。婧婷,我爱你,若有来生,我希望能陪你走遍天涯海角、一直到老!真是恨这个不开眼的老天啊,如果让我早遇上你20年,那该有多好……”
刘婧婷嘴唇虚弱的嗫嚅着什么,但在嘈杂的环境中苏浩钧什么都听不到。他眼中含着泪,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命令。
“刁杰瑜听好了,我以首领的身份命令你,带领所有战士护送刘婧婷与平民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