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办法了吧。”
所有人看着突然出声的李煜，等待着他的答案。挥之不去愧疚感逐渐化为强烈的动力，李煜感觉27年来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强硬宣告自己想法的一刻。想要赎罪也好、想要麻痹自己也罢，所有的动机都化为一个声音，自己必须得为这些人做点什么！
“无论怎么看，除了派遣精锐潜入水电厂重启设备都没有别的方法了吧。大家只不过是担心出现难以预料的伤亡而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不是吗？我并不是对各位有所抱怨，但是为了家园的未来，这是必须要冒的风险啊！”
“各位！请放心地交给我吧！我李煜——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
没有人能对这样的话视若无睹，的确，李煜说得没错，也许再这样讨论下去也出不了任何结果，无论多么精妙的方法都要承担风险，他尖锐的发言直指问题的核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同伴会赞同他的意见，这不是在玩三国无双，就常识来讲，任何一个人进入异种的巢穴都只会有去无回。并非不信任自己的同伴，恰恰相反，正因为信赖、认同，才不能忍受同伴冒着无限的危险。所以，接下来反对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第一个提出发对的是武茗妍，她用陌生的、诧异的眼神看着李煜，仿佛在确认这样的狂言是否出自真心，“早就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了，你是怎么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刁杰瑜紧跟着反对，他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再怎么自大也有个限度好吧，我知道你最近办成了一些了不起的事，但别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存在如何！”
家园中最年轻的战士激烈的反对，年轻人的情绪总是更加容易失控，但相比他们，更加像处于失控边缘的是说出这番话的李煜。苏浩钧知道再也不能沉默，因为李煜那看似自大的话，气氛处于临近爆发状态的临界点。
“等等，你们先不要争吵。阿煜，也许你说得没错，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正如你想为家园做出贡献的心情一样，大家同样不希望你出任何问题。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同伴的心情。”
李煜苦恼地摇了摇头：“不，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这三个月来，当我融入这个可怕的末世之后我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生存、想要希望就必须得作出牺牲。大家都讨厌牺牲，同时，又都想要让家园更上一层楼，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为了建设这个共同的家园，这两个多月来我们牺牲了多少同伴，有十三个了吧？我说了，我绝没有自大的意思，但请交给我吧，我相信我能够完成这一切的！有时候做一个决定真的很难，但为了某些信念，这样的决定必须得做，不是吗？大家稍微面对下现实如何？”
这毫无疑问是他的真心话，如果是以前，以他的性格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吧。作出抉择真的很困难，正因为经历过困难的抉择才会感到痛苦、自责，他并不后悔这样的抉择，再来几次都是一样，为了亲人盗窃图纸，哪怕痛苦、哪怕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也罢，但绝不会后悔！因为想要赎罪的心理揽下地狱难度的任务，但在看到因为害怕牺牲而犹豫不决、迟迟下不定决心的同伴后，这样的心情却有了改变。怨恨？当然没到那样的地步，但愤怒却是真心的。
开什么玩笑啊！在玩过家家嘛！任何抉择都有风险，怎样精密的计划都有牺牲，因为害怕牺牲就逃避现实，打算开着永远都没有结果的会议，像准备推卸责任的官僚一样！那算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必须要做出痛苦的抉择啊，你们难道不能稍微做出有点担待的样子给我看看吗？
但愤怒的面部肌肉逐渐松弛时，李煜呈现愕然的状态，他意思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这样子是迁怒吧，实在是太差劲了！黑色的语言说出口后，除了伤害别人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
会议室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大家都用或诧异、或关心的眼神盯着李煜，没有责难、没有愤怒，但这比任何责难和愤怒都要让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啊！为什么在我说出这样的话后不责难我啊！
李煜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稳定一些的情绪又要爆发，但这个时候，苏浩钧开口说话了。他踏前一步，这个光芒逐渐被武茗妍、李煜甚至刁杰瑜掩盖的男人，这个似乎存在感不强，却成为家园精神支柱的男人——突然朝李煜弯下了腰，那是非常标准、诚恳的鞠躬。
“我明白了，抱歉，阿煜！”他低着头，声音沉稳而诚恳，让人能够感受到语言中充满了魄力，“你说得对，大家其实都知道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法。想要得到、就必须得付出！明明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明明是作为家园首领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却让你冒着责难的风险提出来，这是我的不对！”
他抬起头，刚毅的脸上是下定决心的坚定。
“我决定了，明天，由我去重启水电站。这应该是身为首领的我必须得去做的事。”
难以想象的转折，这并不是李煜想要的结果，因为首领出乎意料的决定，让他惊愕之下无法做出应该的反应。
“你疯啦！”刘婧婷情绪激动，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你是首领，如果你去的话，家园要怎么办？”
她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人们情绪激动，纷纷反对他的决定。
不过，苏浩钧很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比起独权更加钟意民主的家园首领，第一次行使了他的权力。
“不！我没疯，相反，我十分清醒。阿煜说的不错，我们哪怕再讨论两三天也想不出真正的办法吧！”他抬头挺胸，情绪平静而坚定，“既然如此，就必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可你是首领。”傅一山平静地指出不妥。
“是啊，我是首领。但正因为是首领，才必须要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不是吗？”他又鞠了个躬，这次并非针对李煜，而是对着会议室中的所有人，“因为是首领，所以不应该去冒风险，大家用这样的理由关心着我，让我十分感动。一直以来，辛苦各位的冒险了！”
他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每一个人，当短暂停留在某人身上时，会如数家珍般说出每个人的贡献。
“阿山，在一开始就和我一起，家园最初的成员是我们一起召集的，每天每夜，除了搜集物资、协助我构建制度外，还教导新人生存和战斗的方式；海哥，如果没有你的努力，家园不会有电网、不会有飞翔者、不会有现在的安稳和强盛；婧婷，不是你的话，家园中的绝大数人都熬不到今天，是你给了同伴第二次生命；小妍，没有你无私的指导，也许我们要付出无数的牺牲才能掌握冷兵器用法，每一次队员出现意外，都是你去解决，你是家园的未来和骄傲；杰瑜，勤勤恳恳地做好每一个任务，无论是搜集物资、还是拯救同伴，没人能比做得更好。”
“还有阿煜，你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你的能力、才智、潜力、决心都让人自愧弗如，没有你卓越的贡献，家园也许早就已经不复存在。我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当小研把你带回来后，我决定承担压力将你救醒！”
“别搞错了，这可不是挟恩图报！”
他眨了眨眼，这个一丝不苟的男人做出顽皮的动作。
“相对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远远不如。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这样没用的我成为首领真的好吗？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这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吧！别再说什么不可亲身犯险了，所谓的领头者，不就是在危难时冲在头一个的人吗？”
“可是……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让我去！”
李煜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想要赎罪，却变成了逼迫首领。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没有可是！所有人不许反对，这是首领的命令，还是说……你们打算背叛我了吗？”
苏浩钧凛然的言语让人无法反驳，他们面面相觑，这样的话都说出口，让人能够体会到他的决心。
“好啦，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毕竟小研说得没错，我又不是要杀光异种，只要绕开它们，这次的任务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现在，大家散会吧！”
怎么可能绕得开！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无法宣诸于口。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大家依次走出了会议室。
“现在……你满意了？”
走在最后的刁杰瑜，用迁怒的心情朝他前一个身位的李煜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