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没有任何的预兆,方德泽和岑蓝发生了认识以来第一次冲突。
北京几家心理咨询机构的专家,将到心视野来进行为期三天的学习,交流。这算是心视野一个重大接待活动了,方德泽和陶丽娟放下手头的工作,全程陪同。
最后一天,方德泽让岑蓝去观城土特产中心,采购一些食品或礼品,回赠给对方。观城的土特产综合资源中心,是一座大型的购物中心,建立不久,它也是全国各地的游客来采购的一个集散地。
一早,方德泽接到岑蓝的第一个电话,问他:六位北京专家,有同男几女?他说:四男两女。半小时后,接到她的第二个电话,又问:全部给他们买食品还是女士买礼品?他回答说:可以,女士买礼品更好,反正你看着办,不需要问我。
第三个电话,岑蓝向他汇报打算采购的清单,如果可以,她就付款买单。方德泽有点不耐烦了。
他在赶时间,要去宾馆把六位专家接上,然后送去知城游玩的旅游大巴车。但八九点钟时间,正逢上班高峰期,车子移动缓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本来已经烦躁,接到她的第三个电话,声音就提高了,说:怎么回事,这一点点小事,我说过,你自己做决定就可以的,具体买什么还要我定,那要你去干什么。
没有思想准备,岑蓝一时噎住了,本能地辩解说:因为这次来的是北京的客人,我不敢怠慢啊,以所以想还是问一问您比较好。
你太仔细了,差不多就行,我挂了。这边路堵,错过旅游大巴,那今天的行程要泡汤了。
他终于急赶慢赶地,赶在九点前到达宾馆,把六位客人送上旅游大巴。坐在车内,他抬腕看表,离上午的咨询还有时间,考虑到刚才对岑蓝的态度不好,他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样了,采购好了吧,要不要来接你?她说:已经买好了,东西统一打包,会在下午送到心视野公司。
于是,方德泽同她说好,九点半,在土特产综合资源中心的北楼大门口等她。
可是,一等好几分钟,一直不见岑蓝出现。他打电话给她,也没接。纳闷,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人影。奇怪了,他再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岑蓝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说:刚才走错了门,走到南门去了。现在返回。这个地方她第一次来,里面太大了,搞不清东西南北。
方德泽等了会儿,抬腕看表,时间又过去五六分钟,还是没人。真是搞什么名堂?他皱起了眉头,再次打通她的电话,他的声音不在不觉提高了:你是怎么回事了?到底人在哪里?她一叠声地道歉,说:刚才又绕到东门去了。现在往南门跑,马上出来。
真是晕了。方德泽一拍额头,想到有一次,他带汪雪芬去香港玩,走进国际购物中心,里面太大,他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找不到她了,两人简直像在大楼里玩捉迷藏。她也是没有方向感的人,在大楼里像东冲西撞的,说不清位置和方向,化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会合。
女人啊,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
岑蓝在南门出现,一路小跑过来,喘着气,脸也涨红了,她知趣地打开了后车厢的车门,坐进去。她知道,今天的事糗大了。
一个大楼就把你搞晕成这样,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手忙脚乱的,方德泽半开玩笑地说着,努力想轻松一下车内的气氛,但岑蓝从前车镜里看到,他脸上的笑是勉强的,他的眉头蹙起。她觉得他近来有点不大对头,说不上怎么回事,反正不对头。
她小心地回答:真是对不起,我刚才心急,越急越找不到出口了。我的方向感一向不好,所以不敢去学驾车。我是路盲。
她调转了话题又问:这几天接待北京客人,您累坏了吧?可惜我要上班,不能过来帮您。今天又给您添乱,真是抱歉。
没事,你已经帮大忙了,今天休息天,按理不应该叫你来,实在是人手不够。陶丽娟陪他们去知城旅游了。我上午还有一个咨询,下午还要和心理援助协会的成员,去一趟外来务工子弟学校讲课。你知道,前些天,这个学校附近发生了一起学生性侵案。然后晚上还要给新学员上三角模拟课。这几天事情撞到一起,真是分身乏术啊。
嗯,我理解。我——岑蓝刚想开口说话,一个急刹车。
前方的路口,突然出现一对年轻情侣,男的拉着女的手,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横穿马路,视同无人。方德泽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吱——”声。他探出头去喝斥:怎么回事,走路不看的啊,谈恋爱不要命了是不是!
年轻情侣看看他,慌忙加快步子,走到对马路去了。
岑蓝是第一次看见方德泽发火。她发现,他今天的整个人状态,像一点就燃的炸药筒。她坐在后面车厢,闷声不吭。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手机响了,方德泽接起一听,是观城市电视台的一位记者,以前也采访过他,这次是想邀请他参与《新闻会客厅》栏目,他们安排了一个关于婚姻家庭的座谈,方德泽想也没想,冷峻地扔下一句:对不起,没空,便回绝了对方。
岑蓝坐在后面默默地听着,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她实在忍不住,便小心地开口问:这个栏目的收视率还是不错的,您为什么不去呢?这也是提升心视野品牌效应的好机会啊。
我哪有时间,方德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说。
那您看,可不可以让陶丽娟老师去?她是中级社会工作师,又是婚姻家庭咨询师,而且她研究萨提亚模式,这还是挺适合家庭治疗的。
方德泽不响,岑蓝也不再说话。一时车子里气氛有点沉闷。方德泽开口问:昨天那个案例,咨询进行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