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的那个男孩叫许思华,在我们没心没肺的日子过到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许思华出现了。那一年是1998年,那年的洪水还没过,我、刘硕和张年年同时被北离中学录取,当然张年年是凤头,我和刘硕是鸡尾巴。胡同的排水系统老旧,那年夏天我常常穿着雨靴,趟过雨水去张年年或是刘硕家里玩,我家门口的杨树在的台风爱抚下,无数次岌岌可危地歪向我家的厨房,在某个刚雨停的早上,我妈召集了一帮人,把那棵不算巨大的杨树砍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墩子,中午的时候刚刚抬走了树干,台风再次光临,于是厨房门口的雨水里躺着无数的枝枝桠桠,掉落的叶子也是毫无生趣地躺在雨水里。我穿着雨靴,越过这些枝桠落叶,走出门去张年年家玩。在那样一个天气里,我见到了许思华,准确地说是和张年年一起见到了他。张年年家旁边的一套小房子,空的时间已经很久远,我记忆中好像一直无人居住。那天我和张年年趴在她家二楼阳台上无聊地看台风,见一辆蓝色地小卡车在风雨里一摇一摆,穿过雨幕开到那间久无人居的房子前。蓝色的小卡车用雨布覆盖,不过露出来的一角还是看见了一个被雨水淋得半湿的柜子,这种天气还搬家,我和张年年很惊讶,透过阳台被雨水打地模糊的玻璃想看清来人的样貌。
只见蓝色的小卡车里先是走下来两个搬家的工人,他们拿着钥匙,打开院门,一件又一件将家具随意摆放在院子里,任风雨打湿,当所有家具都搬下车后,小卡车里走下一对母子,撑着一把伞,看不清模样,女人带着孩子走进院子,跟工人说了些什么,工人似乎不同意,一直摆手,直到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那两个工人手下钱,才把家具一件一件又搬进房子里,小卡车走的时候,那对母子依然站在院门外,远远得看着小卡车在雨幕中缓缓离去,良久转身,慢慢走进房子里,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许思华,一个我看起来让我想到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我以前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写的是许思华。许思华很漂亮,漂亮得让全世界的风雨都静默了声音,只是穿过静默地风雨,他的眼神沉静而空洞,冷漠又无助。张年年和我趴在阳台上,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恍如世间最凄美的片段。我们默默看着这对母子走进了房门,关上了门。那天,张年年再没说话,恍恍惚惚,送我下楼时竟把自己的鞋子递给了我。
那天,我们只有不到十三岁,平素里迟钝的我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我们是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
我一个人下了楼,穿着雨靴,撑起伞,慢慢在雨中挪着步子,雨比先前似乎更大了些,积水的深度已经没过了脚踝,路过许思华的门口,我停了一下,抬头看看许思华走进的掉漆的朱色大门。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许思华从此走进了我们的生活,那年,台风在我们的小城整整肆虐了一个夏天,整个夏天,我们生活在洪水即将到来的谣言和阴影中,落花胡同里台风刮倒了4颗杨树,2颗柳树,掀翻了我家厨房的屋顶,在这个夏天,我们熟识了许思华,从我的母亲的口中,我们了解了些许思华的家庭,许思华没有父亲,他的妈妈目前一个人照料许思华,我们不知道许思华的父亲去了哪里,偶尔又些风言风语说思华的母亲是介入别人家庭的情人,但这并不影响落花胡同几家的交往。我的父亲在部队,很少回家,平时,只有妈妈陪伴着我,张年年的父亲也很少见,即使回家也是晚归早出,偶尔在某个宁静的深夜听见汽车进入胡同的深夜,继而在嘈杂的清晨可以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
那年,台风渐渐远离的时候,我们告别了红领巾,升入北离中学,许思华比我们高一年级,在北离初中部2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