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自大帐的缝隙中遛了进来,几幅轻纱随风微微荡漾,轻柔的拂过榻上的梨木桌案,一套紫砂茶具摆在案上,明火的炉上架着茶壶,冒着腾腾的热气。
龙井的淡淡清香溢了出来,那是小楼哥哥爱喝的茶。
偌大的帐中只有我一人,和一壶已经烧开发出丝丝响声的茶水。
我不是那品茶的人,而那喝茶的人却也未曾出现。
外间沉寂了好一阵,却突然骚动起来,很多人在议论又或者在争吵着什么。萧楼的大帐离中军大帐很近,我听得到大部分的言语。
萧楼似乎在下达退兵的命令,东临将士自然是军令如山不敢存有异议,但西昌的兵马却不愿意听从萧楼调配。
那杜进的声音吼道:“你写了什么劳什子的退兵书是你萧楼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我们也退兵?老子大老远的前来,城上都没打下来岂有撤军之理?”
赢谋慢悠悠的说:“赢谋一直以为王爷乃是当世英才智谋卓绝,此番我军形势大好,拿下平邱城指日可待,赢谋愚钝实在看不出来有何理由要以强服弱,无故退军。”
萧楼的声音依旧淡然却不失威严,“萧某并非无故退兵,此中原因不便透漏,但萧某保证今日若是你家王爷在此也必定会做如此决断。你我东西二军联合之日,景溯与我定有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之盟约,你们不会忘记吧。若是尔等要强留此地,以西昌之兵力能否拿下平邱城你我心中再清楚不过,青山赢谋素有奇谋之称,不知此番景溯缺阵大权在手之时,会出何奇谋呢?”
萧楼这番话说的够阴,断了赢谋所有的后着还顺道陷赢谋于不义,毕竟将夺帅权乃是千古兵家之大忌。
我不知道景溯若是真在此地会作何决断,在他心中我抵得过一个平邱城吗?我刺他的那一剑把他留在了晋城,错过了这样一个尴尬的情景却把萧楼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这生活中的种种是巧合的堆积还是宿命的安排。
短暂的沉默,赢谋大声道:“西昌将士听令,全军整队。”
萧楼说:“此间种种萧某定会给你家王爷一个交代,待这边安顿妥当之时,萧某定当亲赴晋城说明一切。”
“恭候东临王大驾。”
我坐在毛茸茸的垫子上,依然在反复问自己,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战争中我真的抵得了一座兵家重镇,可以让萧楼景溯抛开嫌隙通力合作想要拿下的城池?若是早知道自己如此值钱,不如早早的称称斤两卖肉换钱来得合算。
茶水沸腾的越来越厉害,鼓动壶盖溅出点点水滴。那汩汩的声音惹人心烦,我俯身过去吹灭了炉火,抬头正对上案几上的一方铜镜,在那悠悠的铜黄色光芒中,萧楼以一种周身静冷的姿态站在我身后。脑中突然闪过一段极短的迷茫不清的画面,似乎是漫天的风雪中伫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在我所记得的所有记忆中,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画面,但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莫名奇妙的陌生闪念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头重重一击,引起了空洞的回声,一种莫名的酸楚在心头丝丝蔓延开来。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感念,一闪而逝。只余心弦震动之后的袅袅余音。
再回神,萧楼已经屈膝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到我面前一杯。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