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之后,萧楼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的动作被刻意的放缓,却还是太快,就像亦声的快剑在我心头割开了一道伤痕一般,不见鲜血只感到骤然的疼痛令呼吸都停滞了。
橙黄的烛火映在他脸上银色的面具上漠然的失了光芒,反倒被一袭坚硬的冰冷吞噬了去,连带着吞没了我的心,当日银面具狠绝的那一剑直刺心脏的伤疤在隐隐作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不肯告诉我是如何认出我的,问了几次都被他转移了话题,原来真相果真如此的残酷。只是我太傻了,苏名扬致死都不肯交出那本书,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莫名其妙的女子而妥协呢?彼时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杀手,何德何能能够劳烦享誉江湖的大黄蜂贴身保护,还要委屈他扮作女子。而真气对习武之人何其宝贵,当日银面具为何能够耗上半身真气救我性命。
想来一切不过因为我喊出的那一句“小楼哥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记得主公的眸色是灰色的。”
萧楼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但见他抬手在拿出一片薄薄的灰色晶片,放进眼睛里,原本浓黑的眸色顿时变成了灰色,闪着水钻的光芒。
“原来如此。”我笑了。
“松儿。”
“我当日临死前的一声呼唤,倒是救了我一命。”
“松儿。”萧楼扬手拂去脸上的面具,仍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却黯淡了神采,眉宇间的那抹桀骜之色被紧紧皱起的眉所掩盖。
“但你仍然不敢确定我就是洛松,于是安排我去刺杀李景天,还让大黄蜂故意告诉我能杀李景天的人便是青戎剑客,也就是我们的七叔叔。此计甚好,一来李景天一死,平邱不再固若金汤,九曲之围得解。二来李景天身为前朝七大护卫却背主投敌,死有余辜。三来我的一封书信一枚松树印记,必是洛松无疑。难怪当日七叔叔问起,大黄蜂会替我解围,说信是亦声写的,原来一切不过是一个局,只有我身在局中由着你们哄骗欺瞒。”
“松儿。”萧楼眼中沉暗,掠过一抹痛色,俯下身子把我揽进怀里。“别说了。”
我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依旧在微笑:“怎么了,如此精妙的设计不回味一下太可惜了。”
萧楼的怀抱一紧,双手用了狠狠的把我抱在怀里,“松儿,是我伤了你。以前我并不知道烟洛是你,真的不知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我自找的那一剑在他认出我之前他如何伤害了我。想了想道:“那一剑我自是怪不得你,而后的试探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萧楼,我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日后的欺瞒和利用。”
萧楼抱着我毫无反抗也毫无反应的身子,愈发的用力,声音却轻柔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唤我,“松儿,松儿……”
我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却不觉得疼,许是疼过了劲只剩下麻木了。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楚,只是如此的冷静倒更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我曾问过你辽城雍山之上的那次见面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却说不知,但是就在当夜你派红姐来找我,要我去杀景溯。相识不过数月的大黄蜂尚且要我不要勉强,景溯的伤未必不是我的痛。而你,萧楼你好狠,你明明知道彼时我对景溯情根深种,却要我去杀他。我一直以为就算你背弃承诺弃我于不顾,我们之间总是有些情分的,你怎么忍心如此伤我。”说到此处反而朗声笑了,“也对,景溯钟情于我,我出手胜算怕是比井的刺杀都高,你既然已经利用我杀了李景天,不在乎再借我的手杀了景溯,也算了你多年经营降临的一桩心愿。”
萧楼呼吸一紧,胸口剧烈的起伏,“在你心中我当真如此不堪?”
“你在我心中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这样做了。我所说的可有一件是冤枉了你?”
“你莫要忘了景溯是你的仇人。”
我记恨他的利用,言语不由得犀利起来,冷笑道:“我没有忘记,若然不是,此刻我不会无处可去,身在此处。”
萧楼颓然松了力气,松松垮垮的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颈间,长久的沉默。
当他抬起头望了我的时候那眼中的一抹暗沉惊了我的心神,那捕猎一般的尖利眸光令人无端的生出恐惧来。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却不像是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费尽心机留在身边的女子,却当我萧楼是暂时遮雨的一角屋檐。真是……真是……”
真是如何他并没有说出来,我也没有机会去问,因为他的唇便压了上来。不同如以前温柔的吻,萧楼带着怒气和缕缕恨意的吻席卷而来,唇齿交缠间便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细小的伤口细微的疼痛却紧紧的连着心房一并疼了起来。他咬破我的唇,我亦狠狠的噬咬他的唇,彼此的血混在一起妖孽一般的妖艳猩红,自唇间滴落下来,滴在我青色的罗衫上开出娇媚的花流出蜿蜒的河。
我恨他,他亦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