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萧楼轻轻的敲了下盘子,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齐齐的看着他。
他站起身来,黑色烫金滚边的蟒纹袍子衬得人更加的气度不凡。
萧楼端起酒杯举在半空中,道:“又是一年初始时,萧楼感谢大家多年以来对萧楼不离不弃的扶持帮助,一杯薄酒谢过大家。”
南宫晋道:“王爷言重了,辅佐王爷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那武将大声道:“南宫先生说的不错,王爷不用和我们客气。”
洛施站起来,浅浅一笑看着身旁的萧楼,对众人说:“王爷此话乃是出自真心,不是与各位客套。诸位为我们夫妻二人、为这一方百姓所作的,足以当得起这杯酒。反倒是这杯薄酒太轻了,表达不出我们心中的感激之情。”
武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粗人一个不会说话。反正我们跟随王爷多年,情意都在酒里,来,干!”
“干!”
令人激昂振奋的吼声。曾经我就相信以辽城将士的团结一心定能开拓出一番天地,而今,有了这样深不可测的萧楼,他的壮志众人的雄心或许真的有达成的一天。
鉴于已经两盘松仁糕下肚,我只能看着一桌丰盛的佳肴暗自懊悔。
洛施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要我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过了,说到底她也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东临王府应该算是我的家,确实不用客气。
于是我吃撑了。
今夜星空暗淡,苍穹浓黑,月色一层冷冷的微光铺陈开来,似有似无,光芒飘渺。
我捂着肚子向花园方向缓缓踱步。身后前厅里男人们斗酒的声音渐渐不清晰。
满园的彩灯映出一个别样的荷塘月色,池水中布置了荷花式样的彩灯,绿叶为衬红灯为蕊,随着微波在水中荡漾,波光粼粼,光彩闪闪,倒是有几分真实感。
可是我对于眼下的身处的环境却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对这座府邸和府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过路之后就将离开。这里,短暂的停留,却不是我可以停靠的家。
然而,不管我曾经多少次的强调自己已经不是洛松,只是烟洛。可在心底里,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想做的只是那个一味的喜欢相信萧楼的洛松,我想摆脱的是那些与萧楼有关的牵扯,不想与自己的姐夫有任何的暧昧瓜葛。但是,我依然记得身负家仇,依然想念七叔叔、三伯伯、家乡的一切包括姐姐。
在除夕夜,我怀念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日子。
然而,只能想念。
我抬头仰望月色星空,好让眼眶中的泪水倒流回去。
而当我低下头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凶就站在我面前。
我惊得一身冷汗,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却更加清晰的看到景溯青衫长袍的站在我眼前。
我伸手碰了他一下,坚硬的肌肉真实的触感。
他目光温润,漾着柔情的看着我,嘴角缓缓上扬,轻轻的唤我:“烟洛。”
我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想起当日在西昌王府刺他的那一剑时他眼中撕裂一般的伤痛,心头一凛。
在我摔碎了他家传的纹龙佩之后,在我多番想要取他性命伤了他之后,他……我冷冷的问:“你来做什么?”
景溯平日里疏朗清明的褐色双眸,此刻异样的坚定柔和,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我说:“烟洛,我来向你解释的。我们之间并非无路可走。”
我冷哼一声道:“那烟洛请教西昌王,除了生死相搏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路可走?”
除夕夜,在惨淡的月光之下,在冬日的冷风之中,在东临王府耀眼的彩灯的光亮中,景溯的声音坚定并且确定的平铺直叙道:“洛松,你听着,三年前的洛家灭门一事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我心头一抖,踉跄后退几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景溯道:“你……你,你如何知道我……?”
“我如何知道?”景溯苦笑道:“烟洛,你瞒我瞒的好苦。我一直在想,你说我杀害了你一家数条人命,但究竟是哪一家?诚然这些年我杀过不少人,可是灭门之事却从来没有做过。直到最近平邱之围得解,李富告诉我萧楼为了你放弃了平邱城,能让萧楼放弃如此利益的人必定与他关联甚大,我才终于意识到你是谁,你说过的姐夫是谁,你说的复仇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烟洛你知道吗,我一直没有想到过洛家惨案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景溯的话对我而言太难消化了,如同此刻胃里吃撑的食物一般,堵在那里憋闷的难受。
我听到自己用再清淡不过的调子说:“鸣鸿剑客亦声跟随辽城守将洛南声二十年有余,忠心耿耿绝无二至,他又有何理由要诬陷你西昌王呢?还是你能够告诉我,这普天之下,除了你和无道老人师徒二人还有别人使得出那柳叶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