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往后看,一边又朝前走,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向拉娜“私人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我记得这是我第三次光临此地。
“看你这副脸色,是不是后悔与我在一起了?”
“听你说的有头有脸的,我下午与花美分手了。”
“是因为我吗?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
“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原来的女朋友。”
“啊,你的女朋友真多呀!”
“说正经事找我来有什么事?我心里非常难受,似乎怎样都解脱不了,一切都非常突然,连我此时自己都不相信,我与花美成陌路人了。”
拉娜听着我的口气,反倒忧郁地沉默了。
“本来今天晚上叫你来是想给你说一件关于我的事,没想到你今天发生这种事……”
“如果你仍觉得可以说给我听,我倒是没什么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我对拉娜所要讲的事充满了一种好奇,但并不十分关心和重视,即使她觉得很重要的事,而我可能也认为是不关痛痒的。
这时拉娜仍然在沉默。
“到底是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真的没必要那就算了,我今天似乎太累了,想回宿舍睡觉。”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听?”
“我一直在等你从口中说出啊,可你……”
“我想了很久,如果不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我终会憋死自己的。”
“那你就大胆地放开说吧,我能帮你,我一定是会帮你的。”
“教导主任要我与他结婚?”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要与教导主任结婚。”
我真的在一瞬间似的都目瞪口呆了,这种感受剐着心,让你看不到流出来的血而改变自己的看法呢?
“拉娜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或者是另有企图似的恐吓我不成?”
“你是知道的,教导主任现仍是一个人,他的夫人早已死了,现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如果我不同意他的意见,恐怕明年我是没机会再做你们的班主任了。”
我觉得这是一种肮脏的交易,但天下之大奇无所不有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当你一旦知道后,你就不得不按照一种逻辑去承认它是一种事实了。
我想,拉娜把这种事告诉我,说明她对我还是真诚和信任的。
“这种事只有你自己决定了,听说教导主任为办学奔波挣了不少钱,你可以按照实际去考虑一下。”
我说着,拉娜又陷入到了一种沉默之中,似乎她在后悔自己将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态告诉了我。其实,我也没啥再说的,事情非常简单,拉娜是想嫁给那个教导主任的。现在的趋势就是提倡老夫少妻嘛,至于什么二奶、三奶什么到绝望之处时,就得变卖自己最后的资本,让你彼此嫉妒、毒骂、评判……事实仍得按原来的模样存在着,也许人事的复杂性就这样被展开了,我们的眼睛窥视到的尽是一些风花残柳罢了,让我们内心的不安和平静找不到理由。
我离开拉娜的“私人办公室”时,发现她那张空洞无物的脸近似一张白纸。
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飘走了,我默默而又急切地等待着慧慧的来信,直到考试结束之后,我才继续关心这件事。
在离开学校之前,我决定去看一下花美。
我还是沿着原来走的路径那样,先去教室里找花美,教室里没有,我便又直往她外语系寝室赶。宿舍楼的大门外仍挂着那张“男生谢绝入内”的标语。我不再像当初走到这里时的心情了,便直往楼上走。问了好几个素不相识的学生,才在一楼靠楼道中央的一间宿舍找到花美。
现在同学们都忙碌着回家,而花美却像她从前告诉我的那样,她不想回家见父母,我到今天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否对我说的。
此时,花美正坐在上层的床上安详地看一本外语书,见我突然来了,心中好像没有了什么主意,其他的女生看着我和花美这个样子都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宿舍,她们这种好心的做法在此时并不符合我们的心意。
花美沉着脸从床上下来。
“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学校去说吧!”
“嗯!”我应着她,并同时往楼下走去。
“后天我就准备回家了。”
“祝你一路顺风!”
“你是否已经真的决定今年不回家?”
“决定了!家里那个年也没什么好过的。”这时我听着花美如此平静的谈吐,心中反倒有一种强烈的伤痛。
花美不回家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我几乎已没多少心思去猜测了。这让我的情绪混乱不堪。
我和花美的这次交谈显得毫无生气、平淡素味,似乎从前我们彼此发生的一切都已成过眼烟云,彼此都在用平静掩饰自己内心巨大的伤痛。
我想,现在立即逃离这难熬的火坑是最明智的选择,我得把我的思维集中到一点上,回家看我的慧慧。
“花美,祝你在学校春节过得愉快。”
“谢谢你,愿你在家也是这样!”
我转身离开了花美,正希望她能用双手捧着脸用流泪的动作给我以安慰。
在回家的火车站,高凡和拉娜的送行给我失去花美的心带来了少许安慰,尽管我仍是像以前独自到这座城市一样那样悲凉……
我不知道,在北方这座城市的两个女人,在今后的岁月里是否还能与我发生关系……
我像个小偷似的进了家,一路上我都想着那条街上的人们对我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看法,是更加不信任的鄙视?或者是对我在外求学的肯定?或者是对我这种上进心怀有阴暗的嫉妒?我的大脑中反复形成那些折磨人的形象。不过,我最终还是得披着一件所谓大学生的外衣将自己从前的坏印象用文明规矩的形式掩蔽起来。只有这样,我或许可能获得更多的肯定和信任的目光,至少让父母在别人面前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自豪……
啊!我极其压抑地做着这种伪装起来的文明人……我这一回家,似乎觉得我的痛苦更深重了,我失去了原来的那个我,一切都是因为我在外面上了半年大学的缘故……这一切真不可思议啊!……我想,我痛苦的根源也就是我的本性让别人看穿的仍是我原来那个形象,我为何要为别人的存在而改变自己呢?我的愚蠢也许就在此得到了充分地展示。
自欺欺人终将是自我毁灭的最佳途径。不上大学,我可能在别人的眼里活得同样轻松。
我想做原来那个华波,这是我的真心话,但事实上似乎已不太可能,尽管我用从前慎用的“无所谓”的心态来面对我所处的现实环境,可终归自己在用一种力量将自己的灵魂撕扯,既然我不愿向从前那个自我妥协,所以惟一的办法就是逃离。
眼前的逃离似乎是一点不合事宜,刚回家又突然出走,别人会不会认为我有病什么的,更重要的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回学校,至少得过完春节,去南方A城,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得等到毕业。
父母看我这副模样,没表示多少友好,也没表示多少冷漠,似乎对我的“改变与否”持怀疑的态度。对于这一点,我非常高兴。几天以后,我相信父母绝对地会对我表示失望,让我可以获得一丝真实的力量将从前那个我恢复过来,我得感谢父母给我这一“起死回生”的机会,尽管这一机会可能是形成他们早亡的明证。
我要恢复从前那个真实的自我,我有点没信心,真的一点没信心。所以,我一直想呆在家里,以获取一种精神上的安全感——绝对安全感,我也不出去在街上东窜西晃的,主要是怕遇见那些上学回家的熟人,跟他们寒暄,我会羞愧难当,甚至难以启齿什么的。我的自卑绝对地将我捆绑了起来。
有时我就想,我为什么会这样?一连几天我才似乎悟出一个道理,其实我想变了,渴望上进,而事实上我绝对是做不到的,所以一系列的痛苦都接踵而至了,这是种自不量力所带来的结果,我该受罚……活该!
只要我悟出了以上这点道理,我想我会真的好起来的,好起来的,我有了一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