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谁也不会相信!白天还活生生,站在释索面前讲述身世的女王,今夜,却变成了一具胸前插着刀的尸体!
埃克瘫软在了地上,晓汛则慌得在屋子中踱步,身子剧烈的颤。释索的心情却不断变化着。他刚开始只是恐惧,纯粹的恐惧,甚至不敢抬头再看一眼死去的女王。但是,不一会儿,他渐渐抬起了头,盯着女王——心中的恐惧转化成了愤怒!
“我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释索吼道。他的手捏成了拳头,走上前去。
地上有好几片玻璃杯的碎片,看来刚开始的响声就是因为玻璃杯打碎而发出的。可奇怪的是,玻璃杯碎片所在的地方,银色的地毯被撕掉了一块。碎片旁边有一个银色的圆桌,显然玻璃杯就是从这个圆桌上掉下去的,可更奇怪的是,圆桌的边缘上有一些水迹。太迷离了!
“那一定是外面有什么人侵入了塔楼,拿了楼梯墙壁上的银刀,杀了女王,在逃走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释索的声音很弱,却因愤怒而颤抖。
“不可能,尊敬的鲜血眉心。”埃克抽泣着否决了,“我说过,这座塔楼施了许多精灵的魔咒,甚至可以说是诅咒。没有经过允许,别人根本进不来!”
“那你的意思是——”
“凶手,凶手只可能是塔内的人!”
大家沉默了。
晓汛眯着眼睛,试探着说:“或许,或许我们应该,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分析一下。至少,至少离开这里!”
“你说的对。”释索扶起了麻木了的埃克,三人一起回到了五层释索的房间。
虽然离开已经没有气息的女王,但是释索还是无法将情绪从中拉回来:“凶手,凶手到底是谁!”
埃克似乎回过了点神:“我可以肯定,凶手是塔内的人!”
“可是,可是塔内连我,只有岚泉、晓汛、你、女王五个人啊——”
“是啊,谁都不可能。”晓汛喘着气说。
释索皱紧了眉头,想道:“玻璃杯碎的时候,我、晓汛和埃克都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上楼。而岚泉虽然不在场,但她在楼下睡着,再说她又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母亲呢?外面的凶手更不可能了……难道是塔里混进了什么人么?”
埃克仿佛崩溃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说:“或许,或许我们该去把公主叫醒,哦不,应该是,是女王,岚泉公主现在是女王了……”他转身刚要离开——
释索拉住了他冰凉的胳膊——“不要!如果岚泉知道了,一定,一定很……”释索不敢继续说下去,是的,他怎么能忍心听见岚泉痛苦的尖叫!
“这样吧,埃克,”晓汛说,“你先回房间去,我们要好好想想。”晓汛突然显得异样镇静,而不仅仅像十四岁的孩子。
埃克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他的眼神恐惧而迷茫,轻轻关上了门。
已经是凌晨了,天还如墨一般的黑,不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房间里变得异常的冷,轻轻的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一切变得狰狞起来。
“晓汛……”释索无力的叫道。
晓汛大步走到释索身边,把他拉到软椅上坐下。“释索,你不觉得,女王的死有什么蹊跷吗?”
“蹊跷?”释索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既然凶手不是塔外的人,那就是塔内的了。不是我,不是你,更不是岚泉,那只有一个人了。”
“难道,难道你说的是——”释索站了起来,突然觉得全身一阵透凉。
“一定是他,那个虚伪的埃克!”
“可是——”释索不肯相信……
晓汛仿佛十分肯定,他两手握着拳,说:“是他从七楼上下来,是他发现银刀不见了,是他惊慌失措找到我们,是他编造了谎言!不是他又是谁?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这……”释索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没有理由啊!再说,那个玻璃杯又是怎么打碎的?这……”
“会有理由的!我们现在就去问他去!”晓汛冲动的声音都开始抖。
释索麻木了,他毫无知觉的跟着晓汛走到门口,准备下楼——晓汛用力打开了门——
就在门外边,凛然站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睛因没有休息好而微微浮肿着,手搭在门柄上,仿佛正要开门——
晓汛和释索怔住了,释索结结巴巴的嘟囔道:“岚,岚泉,你怎么在这里?”
岚泉怀疑的望着释索,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没睡!你们到底在……”
“没什么,没什么啊!”晓汛暗示性的踩了释索一脚,“没什么事,是吧,释索!”
释索呆了,点点头,“是,是没什么事。你,你怎么……”
岚泉舒了一口气,走了进来,顺手又关了门,说道:“刚才我正睡着呢,听见你们上面有声音,好像还没睡。我起来把门打开,又刚好遇见了埃克从楼上下来,看他从来那么冷静,今天下楼的时候居然那么慌!所以我就上来了。”
晓汛和释索彻底呆了,释索想坐下来,尽力使自己自然一些,可他的脚底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岚泉疑惑的望着他俩,又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刚才在门外听见你们说什么‘埃克’,什么‘玻璃杯’,什么‘谎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晓汛也傻眼了,他咬了一下嘴唇,为自己鼓了一下气,说道:“没什么的!只是刚才埃克,埃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
岚泉哼了一声,说:“那‘谎言’是怎么回事啊?别骗人了!你给我说!”
晓汛瞪大了眼,不知所措。他扯了扯释索的胳膊,给释索使了个眼色。释索立刻明白了,他不顾自己惨冷的手,一把就将岚泉拉到了门边,说:“反正没什么事,你先回去睡吧!”
岚泉笑了:“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啊?怎么像小孩子一样。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晚安,哦不,早安。”岚泉走了,就如一阵银色的风。
晓汛和释索面面相觑。岚泉永远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晚上,这个仿佛和平常一样的夜晚,她的母亲,灵域女王,已经死在了银刀之下,而她,此时已经成为了合法的新灵域女王,她更不会知道,这一场谋杀的凶手就在身旁暗暗冷笑!释索想道,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岚泉知道,绝对不能。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阳光照在银色的塔楼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芒。释索和晓汛拖着疲劳的身子,下楼到了三楼的会客厅。埃克已经站在会客厅硕大的壁炉旁边,茶几上已经放上了三玻璃杯早茶。岚泉梳整一新,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早。”
释索无力的点点头,坐到岚泉旁边的沙发上,晓汛则拿了一杯早茶,靠在了墙边上,说不出话来了。
岚泉双眼清澈,说:“释索,今天母亲应该准备和你一起组织军队了,真没想到,七千年了,盟誓又即将开始了。”
“嗯。”释索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就已经老了十岁。
“你们到底怎么了!”岚泉的眉毛挑了起来,“从凌晨开始就奇怪的很,你们是……”岚泉打住了话头——她突然看见,在对面沙发上的释索,双眼噙满了拼命想忍住的泪水,那眉心显得更加明显,如鲜血一般红。“释索!你,你这是……”岚泉的声音颤抖起来,“晓汛!他,他怎么了?”
晓汛仿佛从梦中一惊,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手一抖,那杯早茶瞬间掉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微弱的一响,杯子没有碎,早茶却泼了一地,他抽泣了一下,还没有缓过神来。埃克神经质地冲过来,捡起了杯子,用无力而沙哑的声音呻吟着:“我来,我来收拾。”埃克显得更加苍老了,他痛苦的站起来,杯子又从手中滑落了。他又蹲下来,喘着气捡起了杯子,这次两手紧紧握着玻璃杯,可因为握得太紧,杯子竟然被压出了一条裂纹。他不顾岚泉近乎可怕的目光,逃出了房间。
“你们到底怎么了!”岚泉无法忍受了,她跳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昨天晚上!告诉我!你们还要瞒我多久!释索,告诉我!”
释索摇了摇头:“我,其实,这……”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岚泉的手竟然不知不觉中萦绕起了进攻性的光环,她转向晓汛,“晓汛!释索不说,你告诉我!”
晓汛更加颓唐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岚泉,什么话也不说。
刹那间,岚泉已经冲出了三楼会客厅的银色门——“难道她要去找女王?!”释索痛苦的想到,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猛的冲出去——不能让岚泉上楼!可就在此时,他看见一个银色的身影窜上了楼梯——来不及了,岚泉已经上去了。他愣在了门口,晓汛站在他身后——也许命运如此吧!岚泉命中注定此时要接受这份痛苦。
可怕的寂静,塔楼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释索迸住了呼吸,只听见上面嘎喳一声门开的声音——又是可怕的寂静,释索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从七层传来岚泉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寂静……一切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仿佛在嘲弄生命的死亡。释索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眉心滚烫。四层…五层…六层…七层……七层门前,岚泉跪在门边,眼神呆滞的望着母亲的尸体,眼眸上有着一道道银色的泪痕,她不住的摇着头,一抽,一抽……
“岚泉!”释索跪到她身旁,“岚泉,这,我本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但是我实在,实在不忍心……”释索说不下去了,因为岚泉仿佛已经不在乎了,她彻底呆滞了,晨光照在女王的脸上,银刀仍然插在那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时,埃克也冲上了楼,他喘着粗气的说:“岚泉,岚泉公主,您现在,现在应该到中心祭园,宣告女王的死,而您,是新的灵域女王啊!”
岚泉拼命摇了摇头,嘴角一下苦笑:“女王?呵,到祭园宣告?呵!邪恶都不曾让我死去,可是……母亲!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让我和你一起走吧……”岚泉刹那间冲向女王的尸体,一把拔出了她胸前的那把银刀!埃克和释索同时冲过去,此时,女王胸前银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岚泉整个上身都被染成了银色!她大喊一声,握着刀到向自己的心脏刺去!释索一巴掌狠狠打过去,打掉了银刀,一把抱住了岚泉!
“岚泉,你千万别冲动!岚泉!理智一点!”释索吼道,可是岚泉仍在剧烈的挣扎,她的双手疯狂的向四面八方射出了银色的光环,窗户和器具被乒乓打烂……混乱!银色的鲜血抹到了释索的胸膛上,释索感到全身一阵冰凉……
岚泉挣扎着,那只几尽崩溃的手极力向地上那把银刀够,可释索把她抱得太紧,岚泉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她又尖叫了一声,和释索一齐摔到地上,崩溃!——就在这时,埃克一脚踢走了银刀,呻吟着:“公主!您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释索坐在地上,岚泉在他的怀中,仿佛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不得安静。岚泉手中的光环仍然在无休止的四处扫射,埃克几次想冲上前来,却又差点被光环击中,他只好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朝这边挪。
“不行!”释索想到,“这样下去,岚泉会疯的!我怎么才能让她安静下来!我怎么在能让她安静下来!”看着岚泉苍白的脸,释索加大了手力,俯下腰去,轻轻在岚泉耳边说了一句话,一种奇异的感觉遍布全身——岚泉抽搐了一下——安静了下来。释索凝望着怀中的岚泉,那脸色虽然依旧苍白,深邃的双眼里,溢出了一道银色的眼泪——岚泉闭上了双眼,像睡美人一般,坠入了黑暗之中……沉落……
释索呆了,一切如此突然。他只是在恍惚中明白,这仿佛是一种力量,人类所独有的力量,所区别于其它生物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呢……迷茫……
埃克重新站了起来,晓汛这时也站在了门口,一切又归寂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持续的寂静……
就在刚才,释索轻轻的在岚泉耳边说了句想说想了很久的话,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