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烈驾着马车行驶在宽阔大道上,百无聊赖之际扭头观赏路边的风景。此时阳光正好,微风扑面,洪烈靠着车门不由地犯困。他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心想难怪洪不阿坐这里能睡着。
洪烈双腿搭在车辕上,缰绳往旁边一褡,头枕双手靠着车门舒服地坐着,任由这匹马自行走着。两旁景色缓缓倒退,背后的洛光城也越来越远。
前行了半个时辰,车厢里姮娥与洛玄素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随后传来轻轻的鼻鼾。
洛玄素轻撩车帘,弯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然后在洪烈身边坐下。洪烈转头望过去,见洛玄素头侧向另一边,安静无言地坐在那里,侧影沉寂而落寞。洪烈虽看不到她脸,但似乎也能想象到她眼中的忧伤。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洪烈见她不高兴,忍不住出言询问,打算引导安慰她一番。洛玄素听见他说话,扭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随之又眉头皱起望向前方。
洪烈见他闭口不言,知是默认,遂开口说道:
“还在为你父亲的事伤心吗?别难过了,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哭,他也不让我哭。他说人都是有生有死,既然来到这世上,就注定终有一死,何必为其伤心哭泣。你爹虽去世的早了些,但至少没受什么痛苦,不像我爷爷,走之前一直重病缠身,整天都受病痛折磨,走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洪烈一心想着安慰洛玄素,满以为她爹必死无疑,张口就是让她看破放下。哪知道洛玄素心中任抱有一丝幻想,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希望破灭,心中不由悲痛莫名,怔怔留下泪来。
洪烈正说着,忽然见洛玄素脸颊上一颗饱满晶莹的泪珠滑落,顿时住了口。本想劝她想开点,没想到效果却适得其反。洪烈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口不言。
洛玄素知他好意,不愿见自己伤心难过,于是擦了眼泪开口道:
“多谢你安慰我,你爷爷说的很对,只是小女自修仙学道以来,已经很久没见着爹爹,这才见着就天人永隔,实在是….”
洛玄素说着,语气不觉哽咽。洪烈哪能见着心上人伤心欲绝而不管,连忙又安慰道:
“洛姑娘你莫难过,我常听夫子说,逝者已矣,生者才最重要。你爹爹已经去了,你不要过于伤心,这样有损于身体。”
“再者,现如今你爹大仇未报,杀他之人定是那群黑袍鬼脸人。你更应保重身体,好来日为他报仇。你放心,到时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论在哪儿也要祝你一臂之力。”
洪烈见单纯地安慰不管用,便希望用仇恨来转移洛玄素注意力,使她重新振作。
这法子倒也管用,洛玄素果然止住了眼泪。她举起皓腕纤手,轻轻将脸旁秀发捋到耳边,然后恨恨说道:
“你说的对,仇一定要报。小女虽修行缓慢、道行低微,但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得此仇。不过这件事不必再要洪公子操劳了,你已经帮了小女不知多少次了,大恩大德小女今生无以为报,唯希望这回不能让公子你陷入此事,徒惹一身危险。”
洪烈听了,放下双手转身道:
“洛姑娘你不必跟我客气,我救你是应该的,况且你爹是个好城主,单凭这个,我洪烈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不帮你,你一人怎么报仇雪恨?”
洛玄素低头沉默了半响,见洪烈劝着不听,索性摊开了说:
“洪公子,真的不用了,小女知你对我的心意,只是那帮黑袍人道法高强、人多势众,公子实在不必以身犯险。况且我意已决,今后若是有人帮小女报得此仇,小女便、便以身相许。小女势单力孤,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替父报仇。洪公子,咱们今后怕是无缘再会了。”
洪烈一听就急了,身子猛地坐直,语气激动:
“什么?洛姑娘你听我说,你不用这样,时间还长,你努力修炼总有超过他们的一天。况且我听姮娥说你们山门那么厉害,里边肯定有能帮你的师父师兄。你是在不用这样糟践自己。”
洛玄素神情黯然,将头转到一边,不想让洪烈见到她难过的样子。
“洪公子你不必再说,你的好意小女心领了,只是小女自有为难之处,否则也定然不会出此下策。”
洪烈直听得眉头紧皱,怒气上涌。见洛玄素模样倔强、神情坚定,显然是已打定主意,洪烈愤然道:
“好,洛姑娘,你既如此执拗,那我也不再劝你。不过你也莫要再劝我,这件事我帮定了,我最后问你一句,那要是我最终帮你报了仇呢。”
洪烈说罢,横眉立目地盯着洛玄素,神情肃穆。
洛玄素闻言转头,待眼神移到洪烈脸庞之上,嘴角突然一弯,竟逸出一丝微笑。
姮娥在车厢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想起刚才梦里梦到洛玄素他爹没死。姮正打算跟洛玄素说话,抬头一看人没在,起身拨开车帘儿,见洛玄素洪烈两人靠坐在车门旁,悠闲地观赏着风景。
“小姐,我刚睡觉做了个梦,梦到洛城主他没死。”
姮娥钻出车厢,坐在两人中间,刚坐下便急不可耐地说起她做的梦。
“是吗?”
洛玄素扭头淡淡一笑,随口问道。
“是啊,我梦到洛城主好像被关在什么地方,周围阴森森的…”
姮娥见洛玄素发问,马上滔滔不绝地把她的梦详细描述出来,听得一旁的洪烈直打瞌睡。他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车门上假寐。
正似睡非睡间,一阵马蹄声传来,听声音似乎人数颇多。洪烈寻声朝后望去,只见马车后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卷起一蓬尘土。
洪烈转过身,自车厢中拿出剑放于腿边,这群人不知是是否只是路过,洪烈只能小心戒备。一旁的姮娥闻声也闭上了嘴,探头朝后望去。
那伙儿人骑着马转眼间到了跟前,一阵蹄声雷动间,这队人马已从马车旁驶过。马上人人短褂长裤、斗笠盖头,里边几人扭头向着洪烈他们这边扫了一眼,眼神在洛玄素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绝尘而去。
洪烈见只是路过,松了口气,将剑又重新放回车厢,三人又向前行驶。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人远远望见前边有片房屋,看样子是个集镇或村落。待到了近前,发现这地方是一处镇子。
小镇只有一条主干道,主干道旁坐落着许多商铺、酒楼和客栈。道路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洪烈跟路人打听到下个落脚点离得比较远,估计要傍晚才能到。三人商量了一下,考虑到路上可能会走很久,干脆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再上路。
三人找到一处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楼,姮娥怕洛玄素容貌惹人注目,给洛玄素面上套上纱巾,收拾完毕后下了马车。洪烈让洛玄素两人先进去,他则牵着马车来到酒楼对面,将马拴在拴马住上。
洪烈将车里的值钱事物拿出来,正准备走,突然听见脚底有人说话:
“大爷行个好,赏小人几个铜板,好买个馒头吃,大爷您行行好!”
洪烈低头一瞧,只见一个乞丐不知何时趴在了他脚边,嘴里便念叨边给他磕头。洪烈本不想理,转念一想,这乞丐知道旁边的马车是他的,要是不施舍给他点,这乞丐心中不忿,指不定会怎么糟蹋马车。洪烈从小在洛光城没少见这样的乞丐,为了避免麻烦,洪烈索性摸出一块碎银子丢在地上。
“拿去花,小爷赏你的,待会去吃点好的。不过小爷也不是白赏你,你帮我们好生看着马车,待我们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乞丐突然间瞧见一块银子掉下来,猛扑上去两手盖住银子,嘴里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听见洪烈就这么点要求哪儿能不答应,忙直起腰,挺着黑炭般的脸不住点头:
“爷您放心,只要我命还在,定保您这马车无恙。爷您走好了。”
洪烈说完话,也不等乞丐表完态,转身拎着包袱和剑进了对面酒楼。
进了酒楼,洪烈四下一扫,在一楼靠窗边找到洛玄素和姮娥,然后走了过去。酒楼里生意兴隆、人声嘈杂,几乎每一桌都做了客人。
洪烈来到洛玄素那桌坐下,将包袱和剑放在桌子上,然后抬头问道洛玄素想吃点什么。
三人叫来店小二点好菜,然后又叫了些喝的,一边解渴一边等待。闲来无事间,洪烈举目朝酒楼内扫去,只见各色人等三三两两聚在桌旁吃喝,东北角落里围圈坐着一帮头戴斗笠之人,洪烈仔细观瞧,发现他们便是之前从马车旁路过的马队。
这群人个个打扮的跟苦力一样,外面太阳明明不是很烈,却都带着个斗笠。洪烈心中虽是好奇,但因洛玄素两女在旁不欲生事,遂收回目光不再注视。
坐着等菜间,洪烈想起一会赶路赶的久,便多喝了几杯茶水,不一会忽觉腹中憋涨。他告诉洛玄素一声,起身叫过小二问清茅厕所在,然后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
待得上完茅厕,洪烈一身轻松地朝回走去,来到大堂中央,整个人脸色徒变,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