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食客说的走,朱见深果然在石街的尽头找到了那个大驿馆,他没作停留走入门去,那驿馆长见到驿馆里进来了一个军爷,当即嘻嘻哈哈赔笑过来,像迎接上宾一样,对他是好言招待,热情的不行。
朱见深细说事情的原委,道明了来意,那驿馆长一口道没问题,点头哈腰一步三请将他请进了后院。
在后院的房间里,朱见深先后见到了丰臣秀吉、晨曦、雷诺等人,随后众人便聚集在了一起,浩浩荡荡四五十人倒是站满了驿馆的后院。
众人先是对着朱见深昨晚爽约之事一阵抱叹,接着又夸赞他这身紫色战甲穿的神气,朱见深怎么听都觉得高兴,毕竟这十几天来赶路不容易,如今他们终于都平安的进了长平城,而且又相聚到了一起,这能不让人开心呢?
当天他们高兴在兴头上,驿馆长也颇为大方,立马吩咐手下备上座椅备上酒菜,要大肆地宴请众人一番。
但朱见深思及城中粮草无多,实在是不宜铺张浪费,便让驿馆长草草准备了一些下酒菜便可。
驿馆长乐呵呵地照做了。
…………
在接下来的几天,田猛带着他的四十二个兄弟去了城中的军马场练兵,每日里操练兵马,忙的不亦乐乎。
丰臣秀吉则是一个劲地向城中百姓打听长平城中哪里蝙蝠多,朱见深不知道他是想要干什么,便找他来问,不想他这回嘴挺紧的,说什么保持神秘到时候就知道了之类的话便没再说别的。
朱见深见他故弄玄虚,就懒得再过问任由他去了。
中间路之信这个闷葫芦也找过朱见深,他说他是想传朱见深什么幻雷剑法。
朱见深本来是有要事要忙,但拗不过路之信,只得去跟他学了几招,结果进展颇慢,气得路之信说等他忙完了这段时间,能够静下心来时再传授他。
而雷诺则是一直窝在驿馆不敢出门,原因是他的长相实在怪异,那一头黄发也就是朱见深等人能够接受,旁人只把他当家养的猴子了,想当初进城之时就不少人都把他当做了成精的猴子,现在满城传闻有那么一只会说人话的猴子,人人都想争先看上那么两眼。
最后的晨曦则是最离谱的了,这个异界的姑娘闲来无事,居然喜欢上了女红,整日里与城中的姑娘们在一起学习刺绣,过得倒也欢心。
就这样,白起的大军围于城下,长平城中却还是一片安宁祥和,百姓们似乎都相信他们的赵将军能够为他们带来安宁,故此虽然白起偶尔也有攻城,却也没有引起什么恐慌。
直到有一天,满目愁容的赵括找到了朱见深,一见面他就告诉朱见深城中粮草将尽了,他必须要率领大军突围了!
朱见深知道赵括的命运到来了,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赵括回答说是次日清晨,然后朱见深似有感叹地告诉赵括,他会好好守住长平,直到他率兵回援的那一天。
这个空头支票朱见深知道他兑现不了,只怕赵括率领大军一出城,他便要忙着遣散城中的百姓,对他来说,虽然不可能守住长平城,也没有办法挽救四十多万赵军的性命,但对于城中的百姓,他却还是可以保一保的。
赵括听他这样说,心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反复叮咛他要守住城池,保护城中的百姓……
…………
次日清晨,天还不大亮,随着一声号角声起,长平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大开,赵国的四十万大军奔泻而出,远远看去,犹如四条火龙出洞一般。
赵括兵分四路,每路十万,从四向突袭白起大营,好让他不能兼顾一处。
朱见深站在东门城楼上,亲眼看着赵括骑着枣红马,一路长驱直入,率先杀入白起军营,没在了那千军万马中。
他现在心事重重,其实看见赵括旌旗飘动英勇无畏出城门的样子,他心里是犹豫的,他多么想拦下赵括,拦下那即将送死的四十万赵军,但他还是忍下了,这是人的命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在心里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等到四十万赵军全部出城后,朱见深立马下令全城剩余的两万军士收集城中土石,将东、西、南三个城门堵死,好抵御不久将至的秦兵。
田猛在执行命令时多问了一句:“将军不等赵将军回来了吗?”
朱见深深看着田猛,叹息道:“他再也回不来了!”然后转身走开了,空留田猛一人在原地神伤。
那些剩余的老弱赵兵堵住三个城门,空留了一个北门,朱见深是想用这个城门遣散长平城内的百姓,等百姓撤完后,他会亲自挑战白起,打败他,并得到他的战魂!
朱见深走到城楼上一处没人的地方,看着赵括率领的大军长驱直入左右冲杀,整个白起大营一阵慌乱杀声震天。
赵兵看上去一片大好形势,但在城楼上,朱见深观测着秦军撤退的路径及章法他就明白,赵括已然中计了!
可怜这么一个热血的青年将军为国战死沙场,还要留下万世纸上谈兵的骂名!
由于赵括的拼杀令城外秦军溃退,围城之急暂解,但朱见深知道要不了多久白起就会再次率军围上来,是时,四十万的赵国雄狮将不复存在,数十万家庭将面临丧夫丧子之痛!
时不我待,朱见深边督促将士加固城楼,边下令城中所有百姓北迁,前往赵国腹地去,他想那里应该安全一些。
但世世代代都存在着钉子户,即使是生命危亡,还是不乏将身外之物看得极重的人,那些百姓祖祖辈辈都生在长平,有一小半人想要守着祖产不愿走。
眼见时间流逝,这些钉子户不走急得朱见深头冒热汗,好言相劝恐吓威逼,方法用尽到头来还是拿他们没办法。
关键时刻还是田猛这个大汉起了作用,他带着他的四十二个曾经是山贼的兄弟,跑到这些不愿意撤走的人的家里,一阵收刮抢掠,闹的是满城哭哭啼啼。
众人还以为真是来了强盗,但没有想到的是,田猛和他的兄弟最终将那收刮来的财宝粮食悉数扔在了北城门外。
那些钉子户爱惜自己的财宝,生怕别人抢了去,于是都蜂拥出城护宝,等到他们都出了城之后,田猛将北门一关,这些钉子户就再也进不来了。
这些钉子户手里拿着财宝在北城门下哭爹喊娘,大骂朱见深不仁不义,但是骂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最后他们只得气愤挥袖而去了。
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最后一拨人离去,朱见深叹了口气,他总算完成了答应赵括的事情,但接下来他肩上的任务就更繁重了。
…………
西边的残阳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已经一整天了,长平城中的百姓一撤而空,只剩下两万赵国老弱军士,朱见深站在北门城楼上,望着残阳血空,脑中想象着四十万赵军被坑杀的场面。
哀鸿遍野,惨无人道,杀神白起一将成,赵国殷殷万骨枯,夜阑珊,长平楼台人未眠!
那一夜,长平城内的两万士卒无一人安得睡眠,士卒们或聚在一起长吁短叹,或卧在床榻反复难眠,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般焦躁,长平城外秦国的兵马集结角号声告诉了他们答案。
…………
次日清明,一声哀嚎在长平城楼响起,接着有更多的哀嚎在城楼上响起。
“赵……赵将军阵亡了!”
城楼上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那些一夜未合眼的士卒纷纷站起身子,拿着身边的长戈,双手颤抖慢慢走向城楼。
朱见深在北门城楼站了一夜,他本是闭着眼睛的,但却被这满城上的哀嚎惊醒。
这时,丰臣秀吉从他身后走来,说道:“赵括战死了,白起将他的头颅抛到了东门护城河下,现在军心低迷,军士们毫无斗志,白起已经在东门摆下大阵,请守城将军一战!”
“秀吉?”朱见深回过头,他满眼的血丝,盯着丰臣秀吉说道:“你现在去东门,请白起摆阵北门,我要会会他!”
丰臣秀吉面露迟疑之色,他心有顾虑,道:“见深,现在军士毫无斗志,你现在去……”
“秀吉,你有没有问晨曦,计划的时间还剩多少?”朱见深逼问道。
丰臣秀吉表情一怔,呆呆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朱见深转过身子,叹了口气道:“时间无多了,你快去准备吧!”
丰臣秀吉点了点头,便扭头走向城楼梯,往东门赶去了。
…………
当太阳升起来,白起大军已经移至长平城北,看着那罗列整齐,杀气腾腾的秦军,朱见深回过身子走到城楼边,面对着城下的两万赵国军士,他想是时候鼓舞士气了!
“将士们!你们为何斗志这般低沉?是因为昨天的新败吗?”朱见深在城楼上质问道。
城楼下突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被这一声质问吸引得抬起头来,他们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紫甲将军,想要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成功地引起了注意,朱见深稍作停顿,而后道:“没错,赵国的四十万大军悉数被白起大军屠诛了,但是,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吗?你们是保卫赵国疆土最后的中坚力量了!而你们的斗志却是这般低迷!因为新败?不!那不是理由!你们是因为怕,怕城外刚刚诛杀了你们同胞的仇人!”
两万军士中一些丧失兄表的士卒停止了抽泣,开始静静地听朱见深喊话。
“对于血海仇人,你们居然会怕!城外白起的军队,万恶的秦军,他们有些人是你们杀兄仇人,有些是你们的杀弟仇人,想想他们手中的刀剑砍向你们的亲人时,你们亲人脸上那绝望的表情!难道他们就不希望你们为他们报仇吗?”
城楼下,田猛握着青铜剑,神情激动,在朱见深喊完话后,他第一个举起手中的青铜剑,喊道:“原随将军出战,为亲友报仇!”
有了田猛这一带动,田猛的那些手下也跟着喊起来,不一会儿,两万军士全都神情激动,吼声震天,斗志昂扬起来。
丰臣秀吉、晨曦、路之信、雷诺四人在城楼下站着面面相觑,他们一会儿看看城楼上站着的朱见深,一会儿看看城楼下那些高声呼喊气势冲天的赵兵,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朱见深一转身,往城楼下走去,他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喊道:“打开城门!”
吱吱呀!城门慢慢地开了,朱见深下了城楼,上了一匹杂色马,接过一个士卒递给他的细长斩刀,调转马头率先往城外走去。
这柄斩刀是朱见深照着丰臣秀吉的忍刀的模样寻来的,而他骑着的这匹马虽是相貌平平,但却有一处特殊之处,那就是这匹马多了一对马踏,那是之前他特别命人打造的,有了马踏再打马仗,他这个生手也就不会太吃亏了!
城中的军马已经无多,余下的两万士卒全是步兵,丰臣秀吉等人都是骑上马跟在朱见深后面。
晨曦则是留在了长平城中,她虽然是魔法师,但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了多有不便,朱见深便让她留在城中了。
这些步兵跟着朱见深出了长平城,过了护城河桥,迅速列阵在北门外的空地上。
朱见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这支军队,只见排列整齐全无之前的那种低迷之气,他微微点头,对着身后骑马举旗的众人说道:“待会儿万军厮杀,你们谁要是见我战白起得手,就立刻鸣金收兵回城!”
丰臣秀吉、路之信、雷诺三人都是会意,点头称好,而田猛则是吃了一惊,一脸不解地问道:“将军不是要死战吗?”
朱见深笑道:“当然要死战,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秦军新胜士气正旺,兵力又是多倍与我,硬拼于我方不利,今日挫挫他的锐气,明日死战却也无妨!”
田猛似懂非懂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再吱声了。
朱见深见他没有问题了,便回过身胯下一夹,驱使杂色马往阵前走去。
不想他刚刚到了阵前刚欲喊话,对方军阵中突然让出一个空隙,接着从里面走出一匹矫健黑马,那黑马上坐着的,是一个黑甲将军。
朱见深远远地一眯眼,看到了那个黑甲将军的模样,然后心中一惊。
那黑甲将军他是见过的,就是那晚他穿过白起军营时遇上的那个黑甲将军,没想到他真的就是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