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无意识地回了一句:“有点冷……”
朱锦堂闻言没说话,长臂一伸,将她揽进自己的被里,抱得紧紧的。
他早都发现了,她的体质偏寒,平常总是手脚发凉,尤其是冬天,手上总是凉凉的。幸好,他自己是个天生的火炉,正好可以给她暖暖。
两个人相拥而睡,彼此间,交换着呼吸,也交换着体温。
沈月尘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心里也暖暖的,心头不安的情绪淡了又淡,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沈月尘被小孩子的哭声弄醒的,她伸手一把掀起帐帘,只见吴妈正抱着丫丫往出走,嘴里轻声哄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不哭不哭了啊。”
沈月尘翻身坐起来道:“吴妈,丫丫怎么了?”
吴妈见她醒了,转身回话道:“孩子饿了,该吃奶了。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夏妈妈过来……”
孩子醒了,可是孙氏还没醒呢。
“先让乳母喂一喂,别把孩子饿坏了。”沈月尘见朱锦堂不在床上,还以为他走了,谁知,他却从净房里走了出来。
他每天走得早,孩子们还没睡醒,可是今儿,他起得稍晚了些,所以才看见这一幕。
沈月尘洗漱妥当之后,便从吴妈怀里接过丫丫,让她先行准备早饭。
丫丫吃过奶,便不哭了,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随后,明哥儿也醒了,他倒是不哭不闹,窝在沈月尘的怀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锦堂,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嫌弃的模样。
沈月尘见他表情不对,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提醒道:“明哥儿,好孩子,快叫一声爹爹?”
朱锦堂闻言,轻轻抿了口茶,然后正襟危坐地坐在桌边,看向脸色粉润润的明哥儿,等着他开口说话。
明哥儿之前一直养在黎氏身边,朱锦堂隔三差五才能看上他一眼,因为有母亲照顾,所以他一直很放心。
可是,明哥儿自打会说话之后,还从没喊过他一声,所以,他心里很是很期待的。
父子俩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阵,谁也没出声。
沈月尘甚有眼色,捏了捏明哥儿的小手,示意他快点开口。
明哥儿在心里别扭了一下,最后终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
朱锦堂闻言,微微一怔,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惊奇,遂又微微一笑,那笑容平静而柔和,还带着些许的满足感。
明哥儿是他的长子,听见他叫这一声“爹”,着实让人触动颇深。
沈月尘还是第一次看见朱锦堂这样满足地微笑,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沈月尘微微一笑,亲自把明哥儿交到朱锦堂的怀里,“大爷抱一抱吧,近来咱们明哥儿长重了不少。”
朱锦堂不太会抱孩子,只觉得他小小软软的一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奶香味。
明哥儿的眉眼已经长开了,小鼻子小嘴儿,五官端正,肤色如玉,不像是刚出生那会脸上皱巴巴,像个小猴子似的。
朱锦堂低头看着明哥儿,只见,他的一张小脸粉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瞧,像是黑玛瑙珠子一般,透着灵动之色。
朱锦堂伸出小指头轻轻碰了碰孩子软滑滑的小脸儿,心中多了几分赞叹,秦氏到底没有白白受苦,这孩子长得很像她,尤其是眉眼之间,极为相似。
明哥儿见他望着自己的出神,忽然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动了动身子。
他这么一动之后,朱锦堂的脸色忽然一僵,绷直了后背,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月尘见他神情一变,还来得及问,就见朱锦堂的手上嘀嗒嘀嗒地漏出水来。
坏了,明哥儿这是尿裤子了。
沈月尘先是一愣,随即又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可是看见朱锦堂那欲怒不怒,脸色发青又说不出话来的纠结模样,她实在是没能忍住。
因为屋子里热,沈月尘没给明哥儿穿得太厚,而且,下身直接穿得就是开裆裤,他这么一来,直接全弄到了朱锦堂的手上和身上,把他衣服的前襟全给弄湿了,弄出一大片水印子。
朱锦堂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青一阵白一阵的,低头看着正冲着自己咧嘴坏笑的明哥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再听见沈月尘的笑声之后,他的眉头不禁蹙得更深了。
沈月尘笑了一声之后,忙伸手抱过明哥儿,望着朱锦堂解释道:“孩子太小……大爷别见怪……”
朱锦堂微一沉吟,方才摇摇头,站起身来道:“我得换身衣服。”
春茗和迎春闻言,连忙忍住笑,给他净手洗衣服。
明哥儿这孩子闯了祸,只顾着笑,一脸美滋滋地笑着,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沈月尘心知他是有心的,轻轻捏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
须臾,等朱锦堂收拾好了,明哥儿的身上也收拾干净了。
朱锦堂换好衣服出来,匆匆吃了口早饭,便出门办事去了。
沈月尘心里憋着笑,把他送出了门。
又过了两日,赶在小年之前,便是丫丫的满月了。
明哥儿满月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没办满月酒。这次轮到丫丫,按理应该好好地喜庆一番,但是,碍于孙文佩的情况特殊,朱家也不打算怎么办了,只是赏些东西,做点红鸡蛋也就算了。
本来生男儿弄璋,生女儿则弄瓦,何况又是个庶出的女儿。
这天一早,夏妈妈抱着穿着一身红衣红裤的丫丫给沈月尘请安问好。
沈月尘见她脸色红润,还吮着手指,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满意道:“前几天还瘦得跟小猫似的,妈妈伺候得很是周到,回头我派人给你取一吊赏钱。”
夏妈妈含笑行礼道:“谢大奶奶。伺候丫丫是奴婢分内事,奴婢定当要竭尽全力。”
沈月尘看了看丫丫,发问道:“今儿是她的满月,我这个做娘亲的,按理也该给她送些礼物才是。妈妈说,我给她什么东西好呢?”
小孩子家家,送金送玉的也不好戴,反而更添累赘。可是,若是不送贵重的礼物,又显得不够重视。
早前,沈月尘赏了朱滢不少东西,既然同是庶女,总得一碗水端平才是。
夏妈妈寻思片刻,道:“依着奴婢的意思来看,大奶奶就随便拿一件贴身的物件赏下来就行了,也好让这孩子沾沾你的福气,越长大和您越亲。”
沈月尘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的手腕上有一串佛珠,还有一只玉镯,这都是长辈们赏的,自然不能再赏给丫丫。
她一时有些犯了难,只听夏妈妈含笑道:“大奶奶您腰间挂着的荷包就是极好的东西……”
沈月尘低头一瞧,微微沉吟道:“这荷包是吴妈亲手绣给我的,虽不贵重,但也满含情谊。”
跟着,她亲手解下那枚荷包,递给襁褓里的丫丫,心中默念道:“愿你平安长大,身边总有一个呵护陪伴你的人在。”
吴妈亲手做的东西,她从来是不舍得轻易赏人的,今天算是个例外。
此时此刻,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阮琳珞归家的车轿已经停在了敬国公府的大门外。
京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朱锦纶一路上亲自催促着车马往回赶,无奈这天寒地冻的,雪多路滑,车也难走,让他们的行程一拖再拖,险些耽误了功夫。
阮家前来迎门的小管家崔浩,他是敬国公府的二管事,所以,平时被人称呼为小管家,而且,他的年纪很轻,面容俊朗,今年不过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
崔浩亲自带人迎接阮琳珞和朱锦纶,一路让着他们往里走,又吩咐脚快地小厮跑回去禀报老爷夫人。
且说,自从敬国公府里听到了太后欲要阮琳珞进宫的消息之后,全家上下就心心念念地盼着阮琳珞早点回来。
昨日阮家接到了朱锦纶派人送来的快信,说是他们即将回京,总算是阮家人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崔浩当先引路,竟是将二人领去了正院正房,朱锦纶微微一惊,连忙整整衣襟,回头示意自己身边的下人都停在院门外候着,不要再跟进去了。
这里不是寻常人家的地方,一切还是谨慎些为好。
崔浩见他心思明白,倒也省去了些口舌,直接引着二人进到正院的西暖阁。
缎面棉芯的门帘一掀,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此时,屋子里面全是人,或坐着或站着,其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青衣老者和一名蓝衣老妇。
那名青衣老者就是敬国公阮正山,而那名蓝衣老妇便是他的妻子段氏。
朱锦纶心神一紧,没想到,阮家此番全家出动,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虽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还是免不了觉得有些许紧张。
阮正山武将出身,战功赫赫,如今虽已年近七旬,但依旧身体硬朗,精神爽利。他坐在那里,神情严肃,不怒自威,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阮琳珞抬起她晶莹剔透的眼珠儿,环视了一圈众人,随即娉娉婷婷地上前行礼问安,只听段氏拍了一下手,道:“珞儿,不必多礼了,快来祖母身边吧。”
其实,阮琳珞此刻最想去的是爹娘身边,不过,她还是乖巧地走到祖母身边,任由她拉过自己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然后,似是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胖没瘦,还和走的时候一样。”
如今,她也算是半个皇宫里的人了,所以,千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