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生们看到寒假作业的绝望哀嚎声中，寒假到来。
无际的天空中，看不见那明媚的阳光，只有一层一层的乌云，阴沉而望不见尽头，朔风略显肃冷，卷落了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旧叶，狂呼怒卷。
时节，确实越发萧瑟了。
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一个男生正静默等待。
不久，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跑着过来。
她穿着一件样式简约的白色外套，围着的毛巾有些陈旧，却无法掩饰本人清丽的姿容，抱着几本寒假作业，一路小跑来到男生面前，呼呼喘着一团团的热气。
等呼吸平匀下来，少女一脸的愧疚之色。
“抱歉，让你久等了。”
男生清淡一笑，接过女孩手里的作业本，伸出手去，细心系好女孩身上因奔跑而略乱的花色围巾，表情倒是显得很认真严肃的样子：“没事，我们走吧，胖子他们已经在茶餐厅待了很久了。”
任凭面前的男生为她系好围巾，女孩的脸颊浮现一抹淡红，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
他们正是宁凡和清朔。
寒假作业这东西，完全是对学生惨无人道的压迫和蹂（和谐）躏，因为其数量额太大而寒假过短，总是让人暗暗叫苦，由此，很多学生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以发起聚会的方式，来让大家一起完成，通过你写一门我写一门然后互相“借鉴”的办法，可以增快写完的效率。
其实，宁凡对此的态度是无所谓的。
一些无聊而且繁杂的题目罢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作业，加起来的数量太多，老师怎么可能审的过来？添个一加一等于五，想必都没有人来纠他的错。
只不过，作为正常初中生的秦树山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为作业的多和杂感到无比头疼，几乎就要抓狂，无可奈何之下，特地呼喊他带上清朔，一起找个茶餐厅，搞定那些作业。
宁凡想想，觉得没什么不好，也就顺口答应。清朔总是呆在家里不出去，容易闷的发霉，外加上自己的母亲经常絮叨，在耳边说多带清朔出去走走，要和人多多交流来着。
街角的一家茶餐厅门口。
犹如那些的影视剧里那些英雄特务一般，宁凡和胖子等几名同学接上了头，哈哈笑了一两声，交流了一下最近人生，然后就走了进去。
头顶上的空调呼呼的散发着热气，远处的桌子上，正有几个闲人在打牌吆喝，不时吹上几句牛，说上几句俏皮话，便能引发一阵抽风似的大笑。
坐在软软的椅子上，将四周的境况收入眼中，宁凡低垂下脑袋，吸吮刚点的大杯草莓牛奶。
在他的对面，则是奋笔疾书抄作业的胖子，以及其他几名同班同学，那几人关系说不上很好，算的上是能说几句话的那种熟悉，而自己的旁边，则坐着埋头写东西的清朔。
秦树山抄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自己的同桌半天没动，还优哉游哉的喝奶茶四处张望，不由就奇怪了。
“哎，我说，宁凡，你作业难道都写好了？怎么没写啊？”
宁凡吞咽下嘴里的牛奶，味道香醇，笑着说道：“作业这东西不忙着做，不用那么急，这回出来，就是来吃你白食的。”
说着，他从面前的盘子里拿过一根薯条，没有蘸上番茄酱，就是那么干干的塞到嘴里。
看见自己的同桌没蘸番茄酱，小胖子的神情极度夸张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天啊，吃薯条不蘸番茄酱，异端，绝对是异端，一定要烧死！”
“切，你管我？”
宁凡轻笑着又拿起一根来，放入嘴中。
反正这一次是小胖子花钱，他们忙着抄作业，没人动手，也就便宜了他。
细细的嚼着，让那浓郁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旁边的一名同学咂咂嘴，却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那个，宁凡啊，话说你考了多少名来着，貌似看你天天很闲的样子嘛？”
说话的那人有些瘦小，尖嘴猴腮的样子，神色倒是很骄傲，“成绩不好的话，就没必要装了是不是？”
宁凡挑了挑眉，将视线转向说话的人。
这个人他认识，名叫宋翻，平时说话挺臭的，还喜欢自鸣得意，班里人都不太喜欢，而他也没兴趣和一少年生气，就随口说了一声：“我觉得还好吧，勉强过得去。”
“勉强过得去是什么话啊。”
宋翻习惯性的犯了自己的毛病，嘿嘿一笑，不由自夸起来，“不是我说啊，在这儿的话，除了清朔同学的成绩外，在这里成绩我就是最好的，等会儿抄作业啊，你应该多参考参考我的，保证你们有正确率。”
宁凡一听，却是笑了。
他有些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响他发难了。
这个年级的少年，还没有成年人那般成熟，很难掩盖住自己的心思，看他叫清朔那么亲昵，而不是用全名代替，就知道对方心里喜欢少女，嫉妒自己可以和少女那么亲近，才会发起了攻击。
而对此，他的心思却是不免活泛了起来。
“那你考多少名啊？”
“班级第十三名，语文数学两门加起来就249了，要不是英语考砸了，我能进前十，怎么样？这成绩不错吧？”
“嗯，是挺难得的，你要是再多考一分多好？那个数字就是你的代名词啊。”
随手拿起一截薯条，宁凡漫不经心的损了一句。
这一句话一出，里面的意思太过诙谐，登时让众人噗呲一声，禁不住笑了出来。
宋翻狂妄的言辞的确是太过讨厌，招惹了众怒。
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抄作业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这时候还卖弄优越感，谈论学习成绩这类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即便是没有针对他们，心里也不爽快，而宁凡的行为正中他们下怀，甚至有人特意为此而起哄。
“哎哎哎，你说249，再多考一分，就多少分来着？”
“嗨，这你都不清楚？不就是250嘛。”
“哈哈哈……”
在一片欢快的笑声中，宋翻的脸不免黑沉。
他将目光转向宁凡，心中不愉，觉得自己被这般嘲笑就是因为他的问题，少年倔强的心性涌将翻涌，一时难以平息，便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他。
沉凝了几秒，他陡然想到一件事，不免骄傲起来。
“嘴皮子倒是厉害，可是成绩呢？你成绩有我好吗？考了多少名？该不会比以前还低吧？”
在宋翻的印象中，宁凡在班级里的成绩一向不太好，再加上经常看见他在课上睡觉，这回期末考试成绩肯定一般般，所以特地抓住了这个点，试图立于不败之地，找回自己的场子。
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所料那样。
“嗨，说起来也是凑巧，我正好比你多一个名次，也就是班级第12名，话说回来，貌似我语文数学加起来252来着，要不我借给你一分吧？不用客气，也不用感谢我，助人乃快乐之本嘛。”
宁凡微微摇头，轻笑着一句扔下，话里面的损人意蕴悠长悠远，使得在场的同学再一次哈哈大笑。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损了，不过他们确是喜欢。
而宋翻的脸却是更加黑了。
这一个名次的差距，让他有心还嘴，却找不出理由，要是差距很大，倒也不会如此郁闷，可是对方成绩就比自己高那么一丁点，那一点的差距却无法逾越，这种憋屈闷在自己的胸口里，却是半天都撒不出来，由此更加恨得牙痒痒。
挫败感犹如阴云，笼罩了他的心，再一想想，清朔就在身边坐着，顿了几秒，终究是恨恨的畏缩下去，认怂一般的喊出一声：“你厉害，行了吧。”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
旁边的一名同学笑了个够，便打了圆场，把话题叉了开去，“我说胖子，不是一般来说，都是接近寒假结束的时候再聚起来写的吗？你现在就召集了，不是太早了吗？”
听到这句问语，秦树山的表情明显就得意起来。
“这就叫先见之明，你懂吗？寒假要结束的时候，这茶餐厅早就满座了，哪儿还有位置啊，早点集结，早点完事，我们这儿有女学霸在，还怕写不完？”
另一名同学显然很认可胖子的话，竖了一根大拇指：“机智。”
宁凡一边轻笑着，一边看着宋翻不服气的脸色。
在刚才唇枪舌剑的过程中，他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以挑逗的心思挑逗了几句，没想到对方这么禁不住刺激，直接告饶，却是经历了一场挺有意思的口舌之论，倒是勾起了他的瘾。
此刻，他的心情类似于斗鸡，反而有些希望宋翻再次开口，挑衅于他，然后再一度吵扰会儿，如此还能找到些趣味，心中甚至于暗想道：“快点说话啊，别绷着，多说几句多好？”
可是，宋翻已经尝到了苦涩滋味，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嘟嚷着嘴，自己抄写作业。
对此，宁凡也无可奈何，只能闲散如路人，看着几人抄作业了。
慢慢的抄了一会儿，胖子的手感觉有些酸了，嘟囔着说道：“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布置这么多作业，他们回头也不怎么改，我们写的有个毛用？我爸我妈也是，非得催着我写，有这时间，玩点游戏多好？”
一干同学皆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说道。
“唉，大人的世界我们不懂，还是快些抄吧。”
而在这聊天的过程中，清朔没有说话插入，只是默默然在写着自己的作业。
她没有选择抄录别人的答案，只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写，斟字酌句，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饶是如此，她的速度也比那几个人快上很多，已经写完了近一半的寒假作业。
看着面前的人都陷入了抄写状态，一言不发，宁凡终究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一个人慢慢咀嚼着薯条，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玻璃外面的世界，正是一片寒风凛冽。
行人正在冷冽的朔风中快步行走，一个个如同焉了的鹌鹑，竖起了衣领，缩着脑袋。夹杂人流中的车辆速度缓慢，不时炸响一声不耐烦的喇叭，试图以音浪推开前方的行人。
东面斜角的对面，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正拿着糖葫芦慢慢舔舐，一个不慎，丢到了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捡，他的母亲立马把他抱了起来，啪嗒着拍着小孩沾上灰尘的手，一边教训着，一边将糖葫芦丢进了垃圾桶。
一派非常和谐而平和的景象。
或许，这就是凡人的生活吧。
他在心里暗想。
或许由于天气阴沉的缘故，不久之后，这城市开始下起雪来。
雪色轻扬而柔和，细细碎碎，覆遍了整座城市，行走在路上的人不由加快了速度，城市间逐渐飘扬起一朵一朵的伞，或是火红，或是深黑，颜色不一，这斑斓的色彩妖艳而美丽，无疑为城市增添了几分缤纷之色。
静默看着这纷然的雪景，宁凡有些失神，面色的神情凝滞在那一刻。
他的旁边位子上，清朔偷偷把头抬起来，看着宁凡怔神的面孔，水盈盈的眼眸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对面，胖子则是看着对面的两人，似乎是心领神会，无声的偷笑起来。
他在望着风景。
而她在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