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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卷絮 那是一个梦

怎样的梦?

一只小松鼠倚在嫩草上,仰望着这棵树。

蒹葭满慕,如挡雨的伞。只有丝缕的辉煌,透过那叶子间的缝隙,映在地上,映入这松鼠的眼中。

还是这树。

小松鼠仔细地找了起来,它想找到那片叶子,那朵红花。那些曾经与它闲聊的,与它嬉笑的。

还有那只鸟?

那只不肯说一句闲话,一只清高,不屑,出尘即登仙的笨鸟。

“你还是回来了。”树开口了。

小松鼠惊喜地听着,这树的阵阵昵语。

树说:“其实,你不该回来的。就像当初,你不应该去远行一样。”

小松鼠凝望着树,无奈地叹气。

“不过,能回来就好,看我……最后一眼。”树很慈祥,语调总是缠绵。

小松鼠猛地跃去,小爪子妄想抓住什么,但一道天炎忽然隐现。烈火,吞噬了那树。

也,吞噬了这梦。

起因——

“我做了个梦。”小松鼠得意地说道。

叶子撇撇嫩尖,“有什么得意的?也就是个梦。”

小松鼠很是欣喜,说道:“这梦不一样,我梦到你们都死了,被火烧死的!”

叶子嬉笑道:“这算什么梦?我们都被烧死了?那你呢?”

“我就在旁边看着呀!”

红花沉着不安,说道:“这不是梦吧?”

小松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叶子不说话,红花也沉默着。

小松鼠却笑着,“当然不是梦,是我瞎想的。我多想放把火烧了这里,因为太闷了。”

“所以,你梦到了大海?”树问。

“诶?你怎么知道?”小松鼠惊讶道。

“瞎猜的,我还猜到你想到海边去看看的。”树说。

小松鼠捡起一枚松果,说道:“是呀,海边可好了。有海风,有暖阳,还有鱼虾,最重要的,便是那浪花拍岸,可有趣了。”

叶子惊奇道:“这些都是你梦见的?”

“对呀,我就躺在海边的岩石上,吹着海风,晒着暖阳,看着浪花,然后睡着了……”

“你就为了一个梦,便要去海边?”红花很是惊慌。

小松鼠坚定地点点头,说道:“这里太闷了,每天清晨我醒来,不是看见这树,就是看见那只笨鸟。”

那只鸟扑腾一下,飞走了。

叶子笑道:“你看,笨鸟先飞了……”

树却很平静地问着,“你要远行了?”

“对呀,去海边。”

红花犹豫道:“其实你不一定要去海边的。你只需要爬上去,爬到这棵树最高的树梢上,就可以看到很多,很多你看不到的……”

小松鼠畏缩着,“我才不去,这树那么高,我怕摔下来。”

叶子冷不零丁着,道:“海边可没有松果,你会饿死的。”

小松鼠摇摇脑袋,“我还可以抓鱼吃。”

“松鼠可以吃鱼么?”红花好奇道。

“豺狼捕羊羔,猛虎剁疾鹿,至于松鼠……也只能捡松果了。”叶子答道。

小松鼠却毫不在意,“我可以不吃鱼,那我便喝海水,喝到饱。”

红花欲言,却听见树说:“既然要去远行,要去海边,那便去吧!”

小松鼠捧着一枚松果,问道:“真的?”

树笑道:“你看,你都不自信,又怎能去海边呢?”

小松鼠涨红了脸,坚定道:“我一定会去的,一定能到海边的,我现在就走……”

说完,连那枚松果也抛下了,便向着太阳初升的方向奔去了。

“它真走了?”红花问。

叶子气道:“走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

树摇曳着枝干,似乎在为这只松鼠送行。

“它走了,但它又留下了。”树说。

红花不解,“留下了啥?”

叶子凝视着那枚松果,“它把一个梦留下了,却又带着另一个梦,走了……”

途中。

雨下的很大,滴滴答答,润湿了泥土,润新了芳香。

显然,小松鼠头顶的琵琶叶是遮蔽不了这雨的,所以,它不得不奔跑起来,哪怕泥土溅到身上。

只要能找到处巉岩,不就能舒坦地睡个觉了么?

万幸,在春风暴雨来临之前,小松鼠找到了一处峡壁,它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这是第几个雨天了?”小松鼠喃喃着。

在那片山林里,可很少下雨的。而且,那苍繁的树,会遮掩着,避风也能避雨。

雨天,为什么那么困倦呢?因为雨天,除了那搬家的蚂蚁,一切都静下来了,待着雨滴润入土地,成就新生。

小松鼠靠着岩壁,缓缓入眠。那呼啸着的风,也吵不醒它。

树下。

“你怎么回来了?”叶子问道。

小松鼠呆滞地看着,“我?我可没回来。”

“你到海边了么?”红花问。

小松鼠得意道:“快到了,我已经看到那海风了。”

树说:“这只是个梦。”

小松鼠猛地一仰身子,仿佛摔下万丈深渊,便在树下不见踪影了。

叶子道:“这可不是梦。”

树道:“当它决定去远行时,它便把心思留下,带走一身躯壳。这,依旧是梦,谁也逃不过的梦。”

岩壁下。

小松鼠猛地惊醒,它做了个梦,梦回山林,梦回树下,同时,又掉入了万丈深渊。

雨还在下。

“竟有一只躲雨的小松鼠,真是难得。”

一只鹤说道。

小松鼠扭头一看,只见一只白羽鹤伫立身旁,但它太高,这岩壁太矮,所以它不得不半曲着身子。不过,这样子委实有趣,憨乎乎的。

“你是只鹤么?”小松鼠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的族群?”

“那只笨鸟讲过的,只有笨鹤才会在岩壁下躲雨的。”

白鹤笑道:“那躲雨的小松鼠呢?也是一只笨松鼠么?”

“笨点不好么?”

“当然不好了,太笨的话,你就抢不到果子,也就填不饱肚子。”白鹤说道。

“可是我还可以吃鱼啊!”小松鼠说。

白羽鹤突然向前一屈,蜷缩下来,羽毛如同琵琶叶盖在身上。

“笑死我了……松鼠能吃鱼么?”

“鱼不能被松鼠吃么?”小松鼠问道。

白鹤啄下脑袋,“当然不能了……再说,这里可没有什么鱼。”

“所以我才要去海边啊!”

“海边?我去过。但那里可无聊了,一味的蔚蓝,没有半点绿意,听不到虫鸣,只能看看浪花,实在太无聊了……哦,对了,你不是要吃鱼么?说不定还会有一只尖嘴鸟突然冲下来,抢走你嘴里的鱼,还用翅膀扑打着你……可疼了!”

小松鼠问道:“它为什么要抢我的鱼呢?为什么不自己去捉呢?”

白鹤气道:“尖嘴鸟就是这样的,它们天生就是这样,甚至饿的时候还吃同类。”

小松鼠有些惧怕,“树从来不吃树的,叶子和花也是,我也不会吃松鼠的,可为什么它们却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为什么要问呢?”白鹤说道,“海边可不是个好去处,充满了危险,也很无聊,甚至你会渴死,饿死。大海并不是那么平静,浪花有时也不是那么美丽,就连那鱼儿,也会反咬你一口。这就是海边,一望无际的海,一望无际的害。”

小松鼠沉默着,它不知道还要不要去海边了。

白鹤眺望着远方的山林,说道:“还是在山林里好,渴了有小溪,饿了有果实,倦了有树梢。不惧怕刮风下雨,也不愁苦闷。还可以看看山花烂漫,等待泉水叮咚。这些,难道不好么……”

小松鼠踏出几步,扬起头,任凭着细雨滴打着。

“可是……我还有个梦啊……”

梦里梦外?

“假如,你没有了梦,还会活下去么?”树问。

“没有了梦,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从你拥有一个梦的时候起,你便很辛福了。因为有了梦,即使你不能去涉及每一件事,不能去到每一个地方,不能随心所欲的拥有任何心情。但正因有了这个梦,一切都简单起来了。在你梦里,你所想的,都会有的。”

小松鼠绝望地看着,这绵绵无尽的天炎,一点一寸地吞噬着这片山林。这曾经带给它无限欢乐和回忆,有这样的一片山林,却将殆尽。

“为什么要烧?为什么?”它呆滞地想着。

曾经。

叶子问道:“松鼠你是怎么做到无忧无虑的?”

“只要不想就行了。”小松鼠抱着松果。

“如何才能不思不想呢?”

“因为我只是只松鼠,所以我就能不想我之外的事情,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叶子若有所思。

于是,每天清晨,叶子都会咀嚼第一缕阳光,都会饮掉甘甜的露水。当风起时,就随着舞动。当雨下时,就蜷缩入眠。

随心所欲,便是如此的感觉了。

海边。

小松鼠终于到海边了。

“这就是海么?”

此刻,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只是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被放下了。

一望无际的海,倒映着这片瑰丽的天空。

小松鼠躺在一处碣石上,晒着太阳,吹着海风,看着浪花,睡着了。

“我到海边了,我看到海了。”小松鼠显得很兴奋。

树道:“你终于到了?你也终于完梦了。”

叶子道:“海边有什么呢?”

小松鼠伸起指头,数道:“有贝壳,有螃蟹,有龙虾,还有许多鱼儿……有海,有风,还有……”

树道:“这就是梦,有了它,你才会得到那么多。”

那只笨鸟飞回来了。

“我飞到海边去了,可是并没有看见你呀?”

小松鼠仰着头,望着,望着。

一个梦的破灭,便注定了另一个梦的新生。

回望。

这烈火焚烧了这座山林,那树残绵倒下,那花枯萎,那叶子早就被吞噬了。

现在,这点点焰火攀爬而上,围着小松鼠。

小松鼠呆呆地看着,它忽然觉得很倦,从这里为了一个梦,远行至海边,又从海边奔袭回来,究竟得了什么?

倦了,就想睡一觉。

睡一觉,便做了最后的梦。

…………

人生,就如同这样。从一个点出发,因为一场荒诞的梦,便想着去追逐。在追逐之中,又会受到不少的挫折,甚至是他人的影响。但终究是坚守本心,到了梦的尽头。看到了海,却并不欣喜,反倒惦念起那片山林。

于是,在趁夕阳未落之时,奔袭回原点。可却是,物是人非,曾经有的,都化作烟尘。

最后,带着并不欣喜满足,也不悲伤恨古,焚葬在一片汪洋中,堕落在一场梦里。

这,只是个梦。

——结束

那是一个梦!

怎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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