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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伐木

赵寻满脸悻悻之色,一路苦思对付白猴的法子,不知不觉回到小院,见包继福正抱着一只大公鸡,用一把小木梳给它梳毛,梳了一会儿,又用手掌在鸡身上摩挲不停,只见他手指点动,有时又来回轻拍,好似在给鸡做按摩。

赵寻大奇,想要出言发问,又怕惹包继福恼怒,在一旁静静观看。

那包继福给鸡摩挲了一会儿,以手掌托住下腹,另一只手则蒙住鸡的双眼,轻轻颠簸,像哄小孩一般。颠了一会儿,把那鸡慢慢放在地下草坪上,那鸡竟闭着眼睛,定在当地,似已沉沉睡去,格外舒适安详。

包继福又抱来另外一只鸡,施加同样的手法,那鸡也闭眼立定,以此重复,过了良久,院子里的鸡都变得一动不动,静静睡去,赵寻瞧着这场景煞是有趣,也不去惊扰包继福,想要看个究竟。

到最后只剩一只略显瘦小的乌鸡,包继福不但给它按摩,反而把它托到嘴边,对那鸡温言说道:“近几日瞧你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难以释怀。你们这一世既然堕入了畜生道,凡事便须想得开一点,毕竟时日不长,我既圈养了你们,也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在有生之日,每时每刻都悠然自在。”赵寻听到此处,差点笑出声来,那包继福居然在跟一只鸡说话,他又不疯不癫,且还是名门大派里有辈分的人物,当真是千古奇有!

只听包继福继续道:“不如我说个故事给你解解闷,讲的是战时齐宣王喜欢斗鸡,请了一个叫纪渻子的人专门为其训鸡。十日后齐王问纪渻子:‘鸡训的如何?’纪渻子答道:‘这鸡骄傲自负,意气风发,尚未训好。’又十日后,齐王派人来问:‘训的如何?’纪答:‘见到影子便扑啄而上,尚未训好。’又十日,齐王派人打听,纪渻子回道:‘这鸡虽不再扑啄,但双眼仍凌厉似刀,尚未训好。’又过十日,纪渻子对来人道:‘这鸡已经训好,可以上战场了。’齐王便以此鸡拿去相斗,但见对手的鸡颈毛直竖、啼鸣不已,而纪渻子所训的鸡却不为所动,毫无反应,呆似木头,敌方的鸡见状居然不敢应战,仓皇而逃。齐王从此未尝败绩,喜不自胜,重赏了纪渻子。”包继福说到此处,俯身望着地上安静的鸡群,笑道:“这训鸡的人可也古怪,把鸡训的呆若木鸡,可居然能恫吓住那些勇猛好斗的鸡,这样说来,我包继福亲手养的鸡,也个个都是搏斗好手了,那纪渻子四十天才训得出一只呆立不动的木鸡,我包继福却只需片刻即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一旁的赵寻再也忍耐不住,大笑出声。他倒不是觉得包继福讲的故事多么有趣,而是因为包继福给鸡讲故事,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捧腹不已的笑话。

包继福闻声转过头,眉头一皱,道:“小子,你笑什么?”

赵寻指着包继福怀里的鸡,发笑不止:“什么木鸡铁鸡的,你跟它说这些,它能听得懂么?”

包继福阴沉沉道:“你怎知它听不懂?”

赵寻道:“你又怎知道他听得懂,鸭同鸡讲尚且言语不通,何况你这是人同鸡讲!这且不言,你给一只鸡做按摩,却又为何?它们早晚不都是你盘中之食,你怎么像是照顾自家孩子一样,还要哄着它睡觉呢!哈哈。”

包继福冷冷道:“这其中道理,又岂是你能明白的。”

赵寻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道:“常人确实难以理解,因为无论谁见到了,人人都道包继福是一个举止诡异的疯子,于你名声可不大好。”

包继福哼了一声,知这小子趁机挖苦自己,也懒得向他解释,见他背着一张竹弓,箭筒和两手均是空空,嘲道:“看你早上准备得挺充足,怎么区区几片竹叶,还是见不着影。”

赵寻忙道:“不慌不慌,不是尚有一月限期么,这才过了一天,我还有二十九天可以准备,这期间无论是哪一天,我只需把那龙血竹给你砍来就是。”这番话倒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包继福哈哈一笑,道:“这白猴非比寻常,我只怕你一月之内,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赵寻哼了一声,道:“无论它如何强横,那也只是只野猴,我看用不了一月,只消半月,我保准砍下许多竹子来给你,包你用也用不完。”

包继福大笑声中,转身走开。

赵寻眼光转到地上沉沉睡去的鸡群,想起方才包继福跟鸡说话时的滑稽神态,不禁嘻笑两声,回自己屋里去。此时已近傍晚,腹中饥饿,从橱柜里摸出两个鸡蛋,生火炒了一大碗饭,就着些咸菜吃了个饱,又从怀里掏出一瓶随身携带的药膏,在脸上、手上的创口和淤青处涂了,这些伤都是被猴子提携飞跑时给树枝划的。赵寻暗自怨道:“这妖猴可真是棘手,我得想个法子治一治它,否则那竹叶我是决计砍不来的,到时候要被这包厨子看扁了。”

抹完药膏,见太阳刚过山头,天色未黑,提了柴刀来到附近竹林中,砍了几棵粗竹木下来,打算多做一些竹木箭,以备不时之需。砍倒一小片竹林,想起日间白猴悠然躲避的姿态,寻思:“这竹子木质太轻,做成的箭威力太小,那野猴根本不惧,我无论带得多少去也都白费功夫,恐怕要找些上好的木材来做箭。”想到此处,走出竹林,眼见天色已昏黑,便回了屋去,打算明日再去寻一些好的木材来用。

赵寻累了一整天,解开衣带,手臂撑开往床上重重一倒,便要闭眼休息。忽觉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他挑亮了灯,秉烛往地上一照,见是一本小册子,封面歪歪扭扭写着“攀枝轻云功”五个字,赵寻识得这是在长沙城点叶派的人那里偷来的。他原本想把记述着剑法的那本册子交给秦楚心换取解药后,就把这本《攀枝轻云功》给人家暗里送回去,谁想解药没得到,反而被迫随着一行人来到白剑门,这《攀枝轻云功》也就一直随身带着,因近几日都心神不宁,一时也忘了身带此书,此时见册子从衣服里滑落出来,方才记起。

赵寻闲来无事,把那册子捡起来翻看,那小册纸张粗糙,整本书约有寸余厚。只见第一页写道:“凡点叶门人,未学剑招,先练此功,纲举目张,皆凭法度。”赵寻暗想:“这是说,他点叶派的人一入门,必须先学这册子里的功夫了,却不知是什么功夫?”

翻开第二页,却见上面的文字艰涩生僻,赵寻受教有限,一时看得云里雾里,不知其要。不过好在文字下面画有一些小人图形,用以标注解析。只见前面几页,那些小人都是盘膝打坐的形态,赵寻知道这是一种练习内功的法子,以前梁和风教过他一些,说什么人的脐下有个丹田气海,能聚气化力,储蕴内力,人的内功高低之分尽在于此,只是赵寻容易心浮气躁,对入定这门功夫极不耐烦,也就没有深入学习。

他翻看了前几页,暗想:“原来这是修习内功的秘籍,那有什么好看的。”好奇之情已然减半,直到第六页,那些小人图形忽然有所变化,只见纸上小人伸臂曲腿,似纵跃之姿,体态轻盈,宛若林雀。又翻了几页,那小人周身多了一些线条,有的凸凹不平像是岩石,有的细长横斜类如枝木,似乎是在山中峭壁飞走一般。赵寻再看一会儿,虽然图形有趣,但因不识文字,便觉索然无味,合起小册放置床头,揉了揉眼,卧床睡去。

翌日清早,晨阳金辉刺破一层薄薄的雾障,斜斜洒在山林间,赵寻贪了一会儿床才出门,来到院中便见包继福蹲在溪边给那些鸭鹅洗澡,手中拿了一块软帕,认真的清理这些鸭子的全身,每洗完一只,便把它抱到阳光照射处晾晒。自从有了昨日为鸡按摩之事,赵寻已不觉惊讶,只是好笑,在他心里,包继福已跟疯子无异。

只听他远远调侃道:“包厨子,你可真够闲的,这些鸭鹅成天泡在水里洗浴,你还嫌他们不够干净。有这功夫,不如帮我去龙血峰采些竹叶来如何?”

包继福充耳不闻,赵寻哈哈一笑,快步走出小院,四周环顾了一下,附近的山峰虽没有龙血峰高而险,依然算得笔立一般,陡而峻。他看到其中一座林木繁茂,便沿路走去。

不一会儿来到山峰底下,果见这山上林木属类杂多,高矮壮瘦,参差不齐,赵寻不假思索蹿了上去,一路上见到好的木材便顺手砍下,顷刻之间已砍了许多,停下歇息时,发现自己已过了山腰处,想起这两日连连被拒在龙血峰山腰下,心中郁闷,持刀乱砍一通,暗道:“这群峰峭壁,我上下自如,似行走在平地一样,哪能难得住我,偏那龙血峰,有只蛮猴从中作梗。”呼喝一声,撒开腿往山顶兔跃而去。

来到峰顶,极目眺望,见远处山岩峰林如春笋般开成一片,隐在薄雾之中,藏头露角,甚是奇丽,心中登时一畅。赵寻来白剑门数日,却都无暇赏玩这山景林色,此刻登顶远眺,迎着春日暖辉,一时性起,把刀别在腰间,爬到一棵大树冠上,长声呼啸,只觉舒畅之极,这山上树干浓密,林木紧挨,他足尖一点,纵到另一棵树的粗枝上,谁知落点不准,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还好反应够快,手臂往树干一勾,便即站稳。大笑道:“好玩好玩。”

滑下大树,在山石沟壑间奔跃,形同羚羊撒欢,跑跃了一阵。忽然见到前面有一块凸出山壁丈许的大石,赵寻来到大石末端,往下看时,只见下面是峭壁陡坡,距大石二丈余处,一棵大可合抱的树生在绝壁之上,枝繁叶茂,周围还有一些藤木。

赵寻心中豪气陡生,决定冒一冒险,他站到岩石边,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双足轻轻一点,朝绝壁大树干上横出的一条树梢跃去,他本未使多大力,但那岩石本就凸出山壁许多,赵寻没有拟准方位,身在半空,已发现自己失算,不由大叫出声,这峭壁之下一片斜坡上生着些尖石,眼看赵寻就要摔落下去,砸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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