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心头一惊,这白猿看似并无善意,山中野兽,未经驯服,伤人吃人之事常有发生,不由把斧子举在胸前,以防不测。正思虑对策,那白猿粗臂一扬,一颗松果朝着赵寻手腕疾射过来,破空之声隐隐可闻,那松果来的好快,赵寻抬斧去挡,松果击在斧头上,“当”的一声,赵寻虎口大震,竟有些握不住,心中由惊变骇:“这猿竟力大如此!”
不等他反应,第二颗松果又自飞来,赵寻双手紧握斧柄,横着斧面朝松果拍去,两物相撞,斧头凭空一顿,生生往后闪移数寸,那松果受力反射而出朝白猿打去,白猿倏地跃下树枝,躲开了松果,伸出长臂往枝上一挂,悬在空中,同时另一只怪爪斜挥,又一颗松果往赵寻扔去。赵寻不敢硬接,滴溜溜一个转身,躲入了身旁一颗大树后。
那白猿也不让赵寻有喘息的机会,双臂摆动,荡着枝桠从侧面绕过来,待一见到赵寻,便把那松果扔出,只朝着赵寻手腕猛打,仿佛知道赵寻手中斧头乃是最大威胁,要把它击落在地。
纠缠一会儿,赵寻气力对拼不过,只往树干后躲,那白猿也只在他周围荡来跳去,时而振声长吼,地上松果石子颇多,那白猿抄起便扔,似连弩般绵绵不绝,打得枝干树丛啪啪直响。那白猿把圈子逼的越来越小,那松果的力头自然也越来越大,有时赵寻躲得慢了,身中弹粒,疼的额头滚出成串汗珠。
那白猿距离越来越近,赵寻此刻才看清它身后卷着一条长尾,原来竟是一只猴而非猿类!“一只猴也能长得如此高壮!莫非是这守山神灵所化?那我岂不是闯入别人的禁地了?看来此处不能久呆,否则非给这白毛猴打死不可。”刚动了放弃的念头,又想:“如果我就此罢手,那跟包继福打的赌就真输了,让我饿上半月,那不如直接要了我命。不行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对付。”这么一分神,突然手腕给一颗松果打中,腕上立时给果壳上的鳞片划出几道血口,赵寻吃痛手掌一松,斧头掉下地去。想弯腰去捡,那松果已连珠炮般飞落,只好跳开躲到另一颗树后。
那白猴打落赵寻手斧后,张着巨口一阵怪叫,似嘲笑,又似得意。赵寻此刻没了防身的兵器,身处险境,不得不往山下走,一来想去寻一件称手的东西,二来紧要关头可请包继福来解围。谁想那白猴也不跟来,远远在树上搔首顺毛。赵寻恍然:“看来这畜生只是不让我上山而已,并非要故意伤我,否则怎不穷追过来。”快到山麓,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何不从这绕到山阴面去,避开那猴子后再行上山。若这就去求助包继福,未免让人小瞧了。”主意打定,朝山的另一边走去。
到了山阴处,又朝峰顶爬去,途中捡了跟粗木在手,以防猴子近身伤人,不过就算如此,赵寻心里也没底,若那猴子挨近抓咬,他能否抵挡得了。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的走着。刚过了峰腰,越加谨慎起来。这山峰越朝上,林木越密,尖石罗列,阻隔去路。赵寻仰望四周,寻找上去的路,忽然“唧唧”两声怪叫,望见那猴子坐在前方一块石头上,身旁堆着一小堆松果,赵寻暗叫一声苦,只得返回下山。又重新找了一个方位再次上去,峰腰处又遇到那白毛猴子。赵寻连着试了几次都无法上去,每次只要一过峰腰,那猴子便挡在前面,始终无法避过。
折腾了大半日,眼见日已西斜,那龙血竹却还未砍到,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我自己太过狂妄,把话说死了,结果栽在一只猴子手里!此后数十天我都要饿肚子了!真是愚笨之极。”又想:“我当初只说不吃东西,又没说不能喝水。以后我就靠喝水度日吧。”把手中粗木一丢,大步下山而去。
来到山脚,大声叫嚷着:“包厨子,这山里藏着只守峰的神猴,你也不提前告诉我,算了算了,我输了就输了,以后你吃你的饭,我喝我的水。这竹子谁爱砍谁砍去。”
无人应答,赵寻又叫了几声:“包厨子?包大厨子?”来到大路上一看,一个人影也无。赵寻暗骂:“这姓包的不讲义气,撇下我独自跑了。”只身顺着来路走回去。
回到院子时,天已黄昏。包继福独自在院心给鸡鸭喂食,赵寻见了大骂:“你这厨子也不管人死活,溜得比谁都快。”
包继福回过身来,道:“我知你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的,干嘛要浪费时间等着你?”见赵寻两手空空,冷笑道:“那龙血竹呢?没砍回来把,以后该当如何?”
赵寻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好不歹恶,存心要与我难堪,那山上明明有只神猴守护,你却不提前告知,害我只带了一把小斧上去,却怎么斗得过那天生神力的蛮猴。”
包继福嘲道:“说要去砍竹子的是你,只带一把斧头上去的也是你,怪得谁来?”
赵寻道:“你本可以提早将山中情形说给我知晓,好让我有所准备才是。也不至于砍不着那劳什子的龙血竹。”
包继福不怒反笑道:“你自己也没问。”
赵寻尴尬不语。
包继福摇头道:“你们这些少年人,个个心高气傲,轻浮气躁,井底之蛙一样不知天外有天,就像掌门师兄座下那帮弟子,个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唉,也是师兄对他们纵容不管,才致白剑门沦落现今样子。”
赵寻接倒:“那个秦楚心,确实十分嚣张,让人生厌!”
包继福怒道:“你还不是一样,自高自大!”
赵寻道:“那白毛猴子确实凶悍,我也输的心服。”
包继福哼了一声,道:“那白猴在这山中已经数年,初来之时也跟普通毛猴没有两样,后来不知怎地起了变化,不但力体陡增,也大通灵性,聪慧非常,后来盘踞在龙血峰不肯离去。我不说与你知,是想让你得个教训。你我打赌之事,我给你一月限期,若一月内你仍旧采不回那龙血竹来赔我,不光十五日内不得吃东西,此地你也不用呆了,敝处不欢迎庸碌无为之辈。”说完进屋里去了。
一番话把赵寻说的又气忿又惭愧,这夜他躺在床上,苦苦思索对付白猴之法。最后他想:“那白猴善于远程攻击,我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二日早起,赵寻去附近竹林砍了些绿竹来,选了一根韧性上佳的粗竹木,劈出些细长的竹条片,又挑了三片重叠一起,以树脂沾牢做成了弓身,拉弯后两端系上又细又韧的绳子。再把剩下的竹木都削成了箭,搭在弓上试射了几支,觉平衡性稍差了点,瞥眼见到溪边有一堆鸡毛,那是包继福宰完鸡后留下的,于是捡了一些来,以细绳捆在竹箭末端做成箭羽。搭弓一拉,比之前射程又远出许多,不禁心满意足。
他又用皮革缝制了一个箭筒,把做好的竹箭插在筒里,负在背上便往龙血峰而去。
一路上尖峰罗列,鳞次栉比,赵寻不得不感慨于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世上竟有这等奇境,也不知是哪位天神造化。”赵寻毕竟涉世不深,诚然这白剑门地界岩石峥嵘、景色奇异,但天下之大,有此异景的何止一处,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大川、沼泽湖泊,隐在飞鸟难达之地,便如一块块瑰丽绚烂的宝藏,等待着展露华彩,惊艳世人。
到了龙血峰,赵寻取弓挎在肩上,一鼓作气上到半山腰,持弓在手,凝神戒备,果然那白猴已守在右近不远处,朝着赵寻一阵怪叫,赵寻立即抽出一枝箭搭在弦上,“嗖”的一声朝那白猴射去。赵寻知这白猴并无害己之意,所以他做的箭头未用铁器,只把竹木削尖了,若打在白猴身上,也不致重伤,只愿它吃痛走开,知难而退而已。谁想那白猴伸出手爪轻轻一抓,便把向它飞来的竹木箭抓在手中,微一用劲便即折断,把那断箭高举过头,手舞足蹈,朝着赵寻嘶吼数声,得意之极。
赵寻恼怒之余,手上并不停下,“唰唰唰”一连发将出去数枝木箭,那白猴站在十丈开外,双爪或抓或拨,把木箭打掉在地,全部无一射中。赵寻越射越快,那白猴也不着忙,或跳或闪,有时甚至以尾巴去接飞箭,如同儿戏一般,不把那箭放在心上。
赵寻被惹得性起,还待再射,奈何背上箭筒已空,把足一顿,怒道:“你这畜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几次三番拦着我,我就不信今日过不了这山腰!”也不惧那白猴,朝着它的位置大步攀爬过去。待得挨近,那白猴“呼”地跳下树枝,朝赵寻扑来,赵寻足尖一点,侧身闪开两个身位,那白猴从身旁掠过,扑了个空,赵寻刚要往山上跑,脚腕突然一紧,摔倒在地。扭头看去,原来那白猴掠过赵寻之际,尾巴也同时朝他双脚扫过,赵寻虽然躲开了它的扑击,但还是避不开一条长尾,那长尾卷住他双脚,致使他失去重心。待要翻身爬起,那白猴抓住他后心,跃上树枝,往山下奔去。
赵寻双脚还给那白猴尾巴缠着,后心又被提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觉身子在一颗颗大树间飞来飞去,穿梭不停,偶尔那细枝扫到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疼,忙把眼睛闭起,怕伤到了眼珠,成了瞎子。
那白猴拎猴崽一般抓着赵寻,不一会儿便奔到山脚,把他往地上一扔,怪叫两声,重又钻入山林中去了。赵寻吃痛睁开眼来,大骂道:“白毛畜生,敢把你爷爷摔得这样狼狈,瞧我不抓了你,把你绑到城里去给人耍猴戏看!”言毕又即想到说自己是这畜生爷爷好像有些不妥,连自个儿也骂了。心中又气又怒,想冲上山去,可箭囊已空,而且周身酸软,只得作罢,沮丧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