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身形伟岸,着红色长袍,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他只匆匆扫了屋内的女人一眼,就直接往放着香炉的案几走过去。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在香炉中,不一会儿,香炉中腾起一柱白色的烟雾,屋内即刻弥漫着一股异香。
碧落觉得这香味很好闻,吸入体内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全身都很舒畅。碧落刚想说话,突然这屋内的摆设和男人都变得模糊飘渺起来,碧落心里一惊,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即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上,那男人伸手一揽,自己就落在了他的怀里。
迷糊中,男人将她放在了身后的大床上,动手解她的衣衫。眼看外衫被除去,碧落心中焦急,想伸手推他,身体却软绵绵的,连手臂都不受控制。碧落单薄的裘衣露了出来,隐隐可见傲人的胸脯,男人迅速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红色的长袍被丢到床边,碧落头一次见男人的胸膛,又羞又恼。
室内熏香味道更浓,碧落觉得身上一股燥热,面上一阵绯红,知道是这香有蹊跷,想反抗,却身不由己。眼见那男人脸上带着一抹邪魅笑容,起身将她压在身下。碧落张大了嘴巴喊,却不见声音从喉咙里出来……
那人对她上下其手,但奇怪的是,碧落的皮肤却感受不到任何触觉。觉得诡异之余,碧落更担心着自己的名节,不由得焦急惊慌,正急得咬破了嘴唇的时候,那男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张戴着鬼面具的脸!
那张面具,青面獠牙,面部狰狞,让人毛骨悚然,最可怖的是虽面具中露着的两只眼睛,那眼神犀利凶狠有如利刃,透着腾腾杀气。碧落吓得全身僵硬,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鬼面人一个手刀就击晕了身上的男人,碧落竟眼睁睁看着那人对自己举起了匕首……
“啊~~~”碧落一声尖叫,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这是个梦?!”碧落睁眼看见自己并不宽敞的屋子,还有破旧的圆几,这才醒悟过来。但是胸口的剧痛竟像是真的,碧落慌忙检查了自己的胸口,看不出任何外伤。但头却撕裂般的疼,碧落摸了摸脸颊,一阵滚烫炙热的触觉顺着指尖传来。
“落儿,落儿。”姥姥被她的叫声惊醒,披着衣服推门进来了。“落儿,你怎么了?”姥姥一脸担忧,抓住她的手一摸,吓了一大跳:“哎呀,怎么这么烫?”说罢就冲门外喊:“老头子!老头子!快过来。”******
一大早,姥爷就去请了村上的巫医来看,那巫医说是碧落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开了些药,姥爷忙煎好了端过来。
姥姥守在她床边,看着她服了药趟下。说:“我就知道昨晚上那道惊雷不是什么好兆头,定是吓着落儿了。当年生她的时候,就最初也是这样没来由的一声惊雷。”
碧落想起:将笄生辰的那天白日里艳阳高照,晚上月明星稀,确实一滴雨都没有落,哪有什么惊雷?许是姥姥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错了。
姥爷也说:“你又胡说什么,落儿没事就行了,别又扯东扯西的,让她好生歇息吧。”
碧落强忍着难受,冲姥姥姥爷笑了笑,道:“姥姥姥爷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歇息下就好了。”说罢,阖上眼睡去了。
就这样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连躺了好几天。其间,碧落极力想回忆起那个梦,但那个男人的脸却始终模模糊糊,永远看不清楚。倒是蒙面人那双凶光四溢的眼睛,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胸口的痛倒是好了很多,烧也渐渐褪去了。
卧病期间,村里的小伙伴儿都来探望过她,红儿还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野果子。想起再过一年,自己跟这些小伙伴们就要分离,她越发珍惜现在的相处时光。
如此过了一月,一日晌午,碧落正与红儿和村里个小孩子顶着艳阳在后山溪沟里捕鱼,狗娃突然跑过来叫她:“碧落!碧落!你爹回来了,你姥姥正四处找你呢!你快回家吧。”
碧落见狗娃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贼溜溜的小眼睛四处转,却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哼了一声,道:“你少哄我了,我爹最早也要明年才回来呢!”
“谁哄你啊,人都进院子了,带着一辆四驾的马车呢!你姥姥叫我们四处寻你呢!”狗娃见她不信,急了。
碧落想了想,道:“要是你敢骗我,回头看我不打掉你的牙。”随即从水里起来,放下了挽到膝盖上的裙子,将鱼篓子交给红儿,道:“红儿先拿着,我晚上再溜出来找你烤鱼吃。”
隔老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老人孩子,碧落这才知道狗娃的话不假。十二年未见父亲,碧落早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样貌,心中不免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还算干净,没有弄上污泥水渍什么的,这才放了心,快步往前走。
院子里,停着一辆四驾的马车,四匹马都是枣红马,身姿高大、毛色油亮、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好品种。这样的四驾的马车,在麻雀庄很少见,碧落最多见过两驾的。碧落心道:想必这是爹爹带来的,顿时觉得自己神气了许多。村里与他们家熟悉些的孩子早就忍不住进了院子,好奇的围在马车周围,连看碧落的神情也不一样了。
一进屋,看见姥爷坐在上位抽烟,姥姥竟在用衣角抹眼泪,边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青衣短衫,面相倒也温和。
见碧落进来,姥姥忙抬起头,眼睛微红着道:“碧落,快来见过你爹爹。”
苏劲山站起身,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女儿。
头上胡乱的挽着一个圆髻,用一根树枝插了,几缕碎发飘散在额前,一张小脸儿经受了长期的风吹日晒,原本白皙的底子上竟透了一点儿小麦色,却仍称得上是红润水灵;娥眉深黑如黛,浓密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眸子中似有星光流转;鼻子娇俏挺拔,樱桃小嘴张了张,似从牙缝儿里勉勉强强才蹦出了一个字“爹!”
苏劲山看着多年未见的碧落,竟一时怔住了忘记了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落儿的眉眼,倒比她姐姐更像她娘。”
姥姥说:“是啊,打小就像。”说罢,似又勾起了伤心事,别过头去偷偷抹泪。
碧落看看姥爷,姥爷也低着头抽烟,一句话也没有。方才,碧落见姥姥抹泪,以为她是多年未见女婿,一时感慨。但看姥爷也是神色凝重,突然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必有其他的原因。何况,爹这次,来的确实蹊跷。
碧落忍不住问:“姥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姥姥只是哭,不啃声,姥爷闷了一会儿说:“让你爹爹告诉你吧。”
苏劲山脸上也神色黯然,缓缓道:“碧落,你姐姐她……死了。”
苏碧落两岁起,就没有见过爹爹和那个跟自己一卵同胞的姐姐,只是听奶奶说过,她们是双胞胎,小时候长的极像,放在一起就连姥姥也分不出谁是谁。但十多年未见,碧落跟她已经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知道:那个跟她长的一样,同一个时辰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人,现在死了,隐隐也有些难过。
苏劲山见她表情木然,知道这么多年的疏远,眼前的这个女儿已经对自己和刚死去的那个姐姐没有了太多感情,心中有些愧疚,道:“落儿,爹这次来,打算接你去皇城跟爹一起生活,你收拾下东西,我们明天就要启程。”
“啊?”碧落听了,犹如晴天一个炸雷,脑子都懵了。“这么快?不是说明年再来接我的吗?我不想去皇城!”事出突然,她不禁脱口而出。
如果她能选择,她倒愿意爹永远不来接的好,就不用跟姥姥姥爷分离,跟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分离,跟后山的花花鸟鸟、小猫小狗分离。
苏劲山有些无奈,这样的结果本也在他意料之中。
一直未吭声的姥爷却用烟袋锅儿敲敲桌子,厉声道:“落儿听话!道理我们已经都跟你说过了,你莫要再任性妄为!乖乖听你爹的话,回屋收拾东西!”
碧落长这么大,姥爷还极少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呵斥她,吓得她当时就噤了声,眼泪却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突然想起门外净是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不忍在人前哭,当即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里难过,碧落趴在床上哭了好久,天色擦黑的时候才从屋里出来。想到明后天就跟姥姥姥爷分离,虽然心里堵着气,还是忍不住出去寻姥姥。
走到正厅门口,听见苏劲山问姥姥:“碧落身上可有胎记?”
碧落听这话问的奇怪,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没有,落儿我从小一手带大,哪里有什么胎记?倒是我记得,她姐姐碧云脚踝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当初碧落她娘生下了两姐妹就死了,姥姥到苏家帮着带了两个外孙女一段时间,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她自然清楚。
“是的,您记性真好。”苏劲山答道,脸上的笑却有些心不在焉,喃喃道:“没有胎记也好,没有也好。”
苏碧落见爹说话云里雾里,叫人摸不着头脑,心中实在好奇,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使着小性子,走进屋去直接问道:“爹,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