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齐峻被皇上派了兵部的差事,楚王眼红,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拿到了齐峻的亲笔书信,说齐峻私扣军饷,中饱私囊,齐峻极力辩解,但有心算计无心,到底惹了皇上的疑心。
齐峻也觉得没意思,为了避嫌,主动辞去兵部的差事,又告病在家,不参与朝政,因此皇上也没有剥夺他手里的兵权。
也是这样,齐峻对楚王格外忌惮,也格外讨厌,对他送来的歌女才会百般不信任,生怕又像上次一样出了个内贼。
皇上也听懂了齐峻话里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道:“老大是长子,朝中大臣也大都支持他,老二身份最尊贵,也有不少拥护者,你嘛,也有不少人举荐,至于老四,他虽然年纪小,但难得的宽容慈悲,也有人支持他,这么一来,朕可就为难了,依你说,该立谁做太子呢?”
齐峻摇头:“儿臣不知,还是父皇决断吧。”
皇上笑道:“好,这件事不提,你的婚事倒该说一说了。”
齐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儿臣已经说过,不会再续弦。”
皇上沉下了脸色:“你已经为宁家的女儿守了七年,足够了,朕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年必须续弦!多给朕生两个孙儿是正经,不止你一个,朕也给老大老二老四赐了侍妾,朕就不信生不出儿子来!”
齐峻面色一僵,不吭声了。
……
回到府里,齐峻又处理了两件过年的琐事,想想皇上的话不禁觉得心烦,在府里闲散的散步,一抬头,又来到了翰墨轩,他想想,还是抬脚进去了,看看绿檀的笑容,权当散散心也好。
一进院子,满院子的寂静无声,他已习惯了,只怕绿檀不见他来,又躲在后院了,一看西厢房的门,果然被锁上了,于是他到后院去找绿檀开门。
这两日天气好,虽说之前下了两场雪,但积雪都大都已经融化了,后院铺着的青石砖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墙角拴了一条绳,上面晾着两件衣裳,绿檀住着的屋子门敞开着,他忍不住好奇的凑过去一瞧,屋子里干净整齐,却没有绿檀的身影。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连齐峻自己都没发现,没看到想看到的人,他心中有些不悦,只想着,到底是自己太宽容了,竟让绿檀这么放肆,不好好当差居然四处闲逛。
齐峻无趣的回了前院,坐在石凳上发呆,好一会才听到动静,绿檀满身大汗,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着两个食盒从外面回来。
一看到王爷面色不善的看着她,绿檀就呆了,王爷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她想着也许是快过年了,不得空,就锁了门,不过素日也是留心的,也就今天没顾上,谁知今天就来了。
齐峻淡淡道:“去哪儿了?本王看你倒是越发自在了。”
绿檀哪里看不出他的不悦,赶忙解释:“府里过年的赏赐下来了,我去领东西了。”说着赶忙放下东西去开西厢房的门。
英王府对待下人也宽容,过年的时候除了发双份的月钱,还有一个大红包,每个丫头按照等级还能领到一定的年货,像她,就领了两件棉衣,还有各色干果子若干。
齐峻打量着地上的一摊东西,看绿檀忙着倒茶的样子,心里的不悦渐渐消失了。
绿檀手上忙着,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自己的积蓄呢,美得不行,这两个月的月钱加上过年的红包,算起来居然也有二两银子了,她平日里足不出户,吃喝都在府里,根本花不着钱,如今过年了,绿檀也想买点东西犒劳自己,看别人都是热热闹闹的,她总不能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吧。
她都想好了,待会去小角门托守门的小厮去买些红纸来,剪成窗花贴在屋子里,沾沾喜气,而且还能拿钱让周妈妈做两样好菜,权当是年夜饭了,还可以讨些酒来。
绿檀想想就美滋滋的,手脚麻利的泡了茶送到齐峻手边,齐峻看了她一眼,道:“以后没事就别乱跑,翰墨轩就你一个人,万一丢了东西可别哭。”
绿檀一愣,小心翼翼道:“这儿偏僻,寻常人也不会来这儿啊,更何况都是书……”她看齐峻面色不善,迅速改口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寸步不离。”
齐峻听她满口的我我我,不禁摇头,这丫头就是没规矩,也就求人的时候才自称奴婢,其余时候一点不见身为奴婢的自觉,不过他也习惯了,也不在乎这点小节。
他想到刚才绿檀所说的年货的事情。
府里主子少,宫里每年都有赏赐,根本吃不完,他这才说赏给府里的下人,也算是恩赐了,不过一些有头有脸的丫头他也会格外厚赏,就像飞玉和常妈妈,他每年都是赏了银子又赏衣料和首饰的。
齐峻看着绿檀身上的旧衣,想了想,道:“你在翰墨轩当差,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差事,也着实辛苦,回头去领两匹料子,你做两件新衣裳穿。”
绿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赶忙道谢,心里想,这又添上了新衣裳,这下过年就齐全了。
第二天,向来门前冷落的翰墨轩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齐峻身边的大红人飞玉,另一个是个小丫头,怀里抱着两匹布。
飞玉很和气,笑道:“你就是绿檀吧,王爷吩咐我给你送两匹布来裁衣裳。”
绿檀一愣,不是说要自己去领么?她还没来得及去呢,没想到这就亲自送上门了,赶忙把飞玉和那个小丫头迎了进来:“多谢飞玉姐姐,您说一声我去拿就是了,还劳烦您跑一趟。”
飞玉笑道:“我也是出来走走,四处看看,这快过年了,翰墨轩的炭火可还够用?你是回家过年还是在府里过年?”
绿檀笑道:“炭火用到开春都够了,我没有家人,自然是在府里过年的。”
飞玉点点头,道:“王爷宽厚,每逢过年,王爷和小世子免不了参加宫宴,都是一连好几日都住在宫里,府里没有主子,王爷就格外开恩让大家都回家过年,只是免不了要留意些当值的人,总不能一股脑都走光了,因此每年也都是先问问,若是有愿意在府里过年的,就要编入当值的册子,不过也不坏,这前前后后不过七八天,却能拿双份的月钱呢。”
绿檀笑道:“反正我也是闲着,您有事只管吩咐,我随传随到。”
飞玉掩口一笑,不经意的打量了绿檀一眼,虽然是个美人,却是不会打扮的,因此这美也就打了折扣,要说王爷看上了这样的丫头,飞玉是不信的。
来之前总觉得担心,来之后才放下心来,就绿檀这样的,不足为惧!因此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绿檀看着她离开了,心中感叹,这就是顾雪风说过要出去做官太太的人?还真是气派啊,当丫头的都有丫头服侍,又在王爷身边,跟红楼梦里的袭人岂不是很像?难道她也是预备姨娘?
绿檀摇摇头,不对不对,飞玉就要出嫁了,肯定不是姨娘,都说王爷痴情,自打先王妃去世,甭管多美的美人在王爷眼里就是一红颜白骨,估计是她想多了,这飞玉也只是一个丫头罢了。
到了小年夜前一日,王爷和小世子进宫了,府里虽然也准备了过年的东西,却骤然冷清下来,府里的丫头小厮除了当值的,也都各自回家去了,于是整个王府越发空寂。
绿檀被派到了厨房去当值,倒让她高兴地很,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好吃的东西她也能先品尝了。
谷秋看她盯着锅里的红烧肉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就觉得嫌弃,道:“不过是一碗猪肉罢了,你怎么馋成这样?”绿檀道:“你也知道,我的份例菜都是青菜萝卜,自打入了冬,又是顿顿大白菜,半点荤腥不见,哪像你,给王爷做饭的大厨,光尝菜就吃饱了。”
谷秋在厨房当差,虽然才十八岁岁,却是个厨艺天才,已经开始独自掌勺给王爷做饭了,虽然是丫头,却拿着二等管事的月例,谁也不敢小瞧了她,不过她却性子孤僻,不爱说话,说的话也不怎么中听,时间长了就没人主动凑上去了。
绿檀和她交好倒也偶然,好像是绿檀要借厨房的锅把没吃完的红薯想炸成红薯丸子,被谷秋看到了,指点了两句火候,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投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