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刘宽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轻轻一叹,“陛下心意已决,臣自当奉从!”
刘宏微微点头,这忠厚老实的刘宽看来是心里头反对,只不过不愿意付诸行动罢了,这满朝文武中跟他相同心思的,恐怕不在少数罢?
他们会跳出来反对么?
刘宏不管。
车驾离宫,事情非小,一方面一纸诏令颁发,送达司空张济,司徒杨赐,太常陈耽,太仆袁隗,卫尉卢植,廷尉崔烈,大鸿胪马日磾,宗正刘焉,大司农曹嵩等诸处,同时,由光禄勋皇甫嵩,少府张让随驾,皇甫嵩兼领虎贲中郎将,将虎贲骑开前清路,羽林中郎将徐荣将羽林骑再后随扈,不过一个时辰后,刘宏的车驾缓缓驰出洛阳皇宫,高大巍峨的朱雀门倚天耸立,刘宏站在八匹马车驾上,扶轼而望,御驾上所有的帘缦都已撤去,光秃秃的,却是显得别有意味,皇甫嵩之侄皇甫郦驾车,徐晃扶剑背弓,站于副驾上,另有七八辆马车在后随行。
“陛下,宗正,大司农,太常正在候驾!”宋典骑着马,小声的跟皇帝禀报着。
刘宏早就看到了。
作为皇帝身边听差的宦官,宋典,还有去袁氏府上召见刘表的张让自然是要随行的,此外,就是四名宫女,四名宦官,他们将要负责皇帝日常的梳洗仪容等事务,再此外,就是仗剑令李安,还有四个仗剑侍郎,他们奉着当初在东观无意间发现的世祖之剑,以及余下的两把“中兴剑”,当然张让、宋典身边也各特许带了两个小宦官侍奉他们,这样,宫中出来的宫女,宦官,总计不过十九人而已。
宗正刘焉,鲁恭王刘馀之后,鲁恭王是汉景帝之子,跟汉灵帝的祖上长沙定王刘发为异母兄弟。刘焉而今不过五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严整清励,朝服正冠,拜在道左,这还是刘宏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看到这个为汉末军阀割据的形成出过大力的刘焉本人,至于大司农曹嵩,早已见过几次面了,而太常陈耽,同样是第一次见面。
站在车上,俯视着拜于道左的三人,刘宏淡淡的道:“朕将离宫,卧薪尝胆中兴国家,公等三人,是来相送,或是相随?”
一时拜倒的三人竟然没人接话,俱是起身各自相视一眼,陈耽先前,伏首正色道:“陛下,自古有国必有君,陛下而今弃国而去,臣愚昧,不知何故,恳请陛下为臣等详解!”
国者,国都也,然而陈耽这会却明显在一语双关,刘宏无意跟他抠字眼,目光在刘焉,曹嵩身上掠过,曹嵩赶紧上前一步:“臣自当奉随陛下左右!”
“宗庙在宫城之中,陛下离宫而去,臣以为不妥!”刘焉稍后一步,却是进行了劝阻。
刘宏挥了挥手:“大司农、宗正留在城中,有事可出城报与朕知,太常随行!”
“诺!”
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三人各皆伏首,陈耽已是六十余岁的老头了,刘宏也没有为他准备马车的意思,回望着洛阳皇宫一眼,没有半分留恋,挥了挥手:“走罢!”
皇帝不容置疑的语气,车驾再次起程,缓缓而动,城门校尉曹操大开平城门,早领着城门屯卫荷戟两排,恭候多时了。
刘宏让车驾停了下来:“曹操!”
“臣在!”曹操紧上两步,伏首于车驾前,那把中兴剑正横于曹操腰间。
刘宏看了眼态度恭谨、一丝不苟的曹操,又把目光转向了跟在曹操身后的那员身高八尺、面白无须的壮硕青年身上:“勇士相貌不俗,是何姓名?”
那青年不期皇帝突然问向自己,眼神一阵晃颤,低头一阵慌乱,喉间呐呐,却只是发不出声音来,曹操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青年倏的镇定了下来:叩首道:“臣沛国谯人,夏侯惇,字元让,叩见陛下!”
曹操在一旁进道:“陛下,夏侯惇乃臣同乡故友,滕公后人!”
滕公,夏侯婴,汉高祖刘邦微时故友,当年正是他刀下留人,临砍头前一个好奇,一念之仁,放了韩信一马、并将韩信介绍给萧何,终于成就了韩信一代军神的传说。
不过后来一飞冲天的韩信似乎并未对夏侯婴有什么特别的感激之情,于是第二次被砍头的时候就没个人一念之仁再放他韩信一马了。
话说曹操祖上,好像可以追述到汉初名相曹参的。
刘宏笑了:“是十四岁杀人的那个夏侯惇么?”
夏侯惇,后来曹操帐下最得信任的大将之一,拔矢啖睛,负土修堤,盲夏侯,曹操阵营中刘宏比较熟悉的一个。
曹操顿时汗如雨下,夏侯惇反是平静了下来,又重重的一叩首,抬起头来,语气平缓,甚是决绝:“臣身负死罪,孟德实不知情,望陛下明鉴!”
徐晃瞠目,手扶剑柄,望向曹操与夏侯惇,眼带杀气充满戒备,皇甫郦亦是挺直了身躯,却只是淡淡扫了夏侯惇一眼,又收了回去,细细抚着马缰,默默无语。
“无妨!”刘宏罢手轻笑,“夏侯元让,朕身边缺一个侍卫,你可愿来?”
“啊?”转折太快,夏侯惇一时目瞪口呆,随即重重的叩首于地,大声道:“臣必誓死效忠陛下!”
“曹操,给夏侯元让准备一匹马,自己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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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刘宏一路上心情便不错了起来,车驾行走缓慢,两个时辰后,天尚已渐昏,车驾抵达甘城,皇甫嵩驶马过来,在马上施礼:“陛下,天色已晚,今日可是先宿于甘城?”
收缴几十万顷地,近千处庄园统统被编为皇庄,甘城按理也应该是有几处的,不过刘宏所挑选的地方却是在甘城之外,离洛阳城约一个时辰快马的地方,只是皇帝的车驾快不起来,再赶路下去,怕是天黑都到不了。
“看来天意,是让我在此中兴大汉了!”
刘宏站起眺望,前方有一处庄园不过十几间平房,门户上依稀有封条,看来也是被封存的皇庄宅院之一了,望眼处零零散散的,还有几处民居散落,各皆大门紧闭,也不知有否躲在门缝后小心的偷看的――这车驾行走速度远比他想象的慢多了,两个时辰走过的路不过预想中的四分之一,刘宏无奈这么神神叨叨的一番。
“陛下是要征用此处皇庄?”皇甫嵩也看到了那十几间平房的宅院,征询了皇帝一句,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皇帝的出宫诏令,早有人送达卫尉、屯田中郎将卢植处了,本来皇帝将要去那处是曹节家别院,有屋房近百间大宅子,而今却临时要改到这里了?
随行的将士们都是一片茫然,不过依旧严阵以待,一线排开如临大敌。
皇甫嵩一代名将,徐荣也有善战之名,只是遇上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他们也是没辄,既然皇帝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一声令下,虎贲侍卫,羽林侍卫尽出,一圈了圈散了开去,不断的有人从散落的民宅处被轰了出来,妇孺哭喊之声顿时传到了刘宏耳里。
“这样不行!”
刘宏看着羽林、虎贲们一副抄家杀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摇头。将要亲民,却把普通百姓都赶走了,这算什么事?
“刘繇,你去每户人家先分发十石粮食,以为赔礼,再请诸家老人过来与我相见!”
“诺!”
刘繇应了一声,驶马而去。
除了孔伷和臧洪,其他桥瑁,刘岱,王朗,刘繇,尽都随驾,刘宏特点了最年轻、面相上最有亲和力的刘繇过去。
“陛下,军中此次出行,不过带了一日粮食,恐不足分发!”
后面钟繇欲拦,已是来不及了,无奈下马,拜于皇帝脚下。
刘宏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听了钟繇这么一说,不禁腆然,呵呵一笑:“不是元常提醒,我倒是忘了!”
因为皇帝急性子,下完决定就要出行,又不要走远路,除了必要的行军帐蓬,所有虎贲骑,羽林骑将军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粮食也就没有多予考虑了,确实只带了一日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