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这一声喊出,声震空谷,久久都是回音萦荡。场面一片静寂,似乎大家都在理解他这一简单问话的含义。
“哈哈哈……”赵四那尖细难听的笑声打破了这寂静,本来声音就难听的他这一声大笑,如同夜鬼嚎笑,整个静谧如画的空谷瞬间变成幽森的修罗场一般。
“哪来的呆子,竟然连镇州都不知道走。赶紧一边凉快去,没看见爷正劫道么?”赵四似乎心情不错,只是选择不搭理这忽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招呼着手下准备去拖走属于已经到手的战利品。
“劫道就是五叔所说的打劫么?你们干嘛要抢别人东西?”只见长歌跳了出来,拦在了众劫匪面前。
“嗨!说你呆你还傻是吧?爷爷我是山匪,山匪不抢,那还叫匪么?你小子识相的赶紧让开,别打扰爷爷我高兴,不然,哼哼!”说着拍了拍那大钝刀的刀面,铛铛作响。
“我二爹说我们也是山匪,可我们从不抢人东西,我们要什么东西去山里采,去地里栽,你们这种就是五叔说那种山匪的败类么?”
长歌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更近了一步,原本垂放的手此刻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见,面色有些冷峻地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狂妄的头目。
“呸!不抢不夺,做什么山匪,老子看你的那帮什么二爹五叔才是山匪的耻辱,还教出你这么个不识好歹的傻东西来。赶紧给爷爷我滚开!”铛的一声,那硕大的刀刃拔地而起,指到了长歌鼻尖前。
赵四眼中气极,眼看着此行十分顺利,苏家也乖乖就范,自己马上就能回去交差了,忽然从半路冒出个不知好歹的野小子,说着一大通不着调的话。若不是老大有交代,劫财不害命,害命不劫财。他早就想一刀把眼前这臭小子剁成两半,直接扔下这山涧。
“大伯说,人家先要动手,我就可以还手。你想教训我,刚好我也想揍你。”长歌说着往后跳开两步,握拳相对。
“哈哈哈……”这一次笑声却是从众劫匪中发出来的。
“这小子不是疯了吧?”
“赤手空拳也想和头领的夺蛟刀相抗衡。”
“头领虽然瘦,可练了那个什么式的,身上可有千斤之力。”
“那是岭南的地龙式,蠢货!”
“臭小子,不想像被纸一样拍飞就赶紧滚蛋!”
这边的韩叔一看情形亦是不对,刚准备上前劝解几句。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旁的苏慕卿制止住。只见苏慕卿用十分老沉的语气说道:“无利不起早,威胁没有在自己身上便不是威胁。韩叔既然已经决心交出那一车东西,咱们何不作壁上观?”
“这……”韩叔没想到刚才自己教导这位年轻公子的话这么快就被还了回来,一时间心里忽然没了个主意,刚要说什么,苏慕卿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狡黠地说道:“开始了。”
长歌面对对面众多人的嘲笑,面不改色,拳头又向前一分,平淡说道:“赤手空拳就够了,你先出招吧。”
“好!”苏慕卿轻抚手掌,眼中全是赞叹。而一旁的韩叔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这次发声的是赵四,面对眼前这小子的轻视之语,他气极反笑。“看我不把你五脏六腑震个粉碎,让你体会一下慢慢死掉的感觉。”
看到赵四要动手了,身后的山匪们都退散开来,给他们腾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场地。
只见赵四手掌用力,一股真气从身体中涌出,将身体周围尘土尽数震开,此时浑然不似一个精瘦的男子,而像是一个力拔千斤的巨汉。
赵四大喝一声,夺蛟刀举起,朝着长歌当头劈下,这一击携凌天之势,直如泰山压顶。一抬手便是全力一击。
凌厉的刀锋夹杂着喷薄的真气朝着头顶而来,直接将长歌原本蓬乱的头发吹向脑后。只见长歌面色不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四,扑面而来的劲风也丝毫不眨眼一下,脚下用力身体侧倾,躲过刀风的中心,接着余势朝旁边远远飘开。
“嘭”地一声,如同地颤般。山谷平台上飞起数丈烟尘,一股横风从中心向四周散开,波及到身后数丈开外的山匪身上,顿时人仰马翻,不少力量不够者顺着风势倒飞一丈开外。横风吹到苏慕卿这边,只见他不急不忙用手捏了一诀,一阵清光便护在他和韩叔跟前,如同一道护壁般阻绝横风的前进。如果有明眼人在场,定然会一眼看出乃是北方修真大派雪横的岚风剑壁。
待到烟尘稍微消散,模糊中见到两个人影在场上依然对峙,等到烟尘散尽,只见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方圆三丈许,半人高的大坑,如果不是平台扩展开来,则像是官道整个被拦腰截断一般。周边裂缝一直蜿蜒到边上山涧处,有碎石滚落而下。
赵四喘了口气,暗暗心惊,方才自己之前学的招数使出全力一击,心想能直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直接拍扁,没想到这野小子却灵活得如同一只兔子。在自己刀风的压制下依然能逃离开范围之外。
“这人够蠢的,还没了解到敌人的路数,就急着卖弄自己那并不精纯的招式,白白耗费气力。反倒让我们这些局外人跟着遭殃。”看着对面一片狼狈之景,苏慕卿解开身前的岚风剑壁摇了摇头道。“这结果,当真无趣地很。”
“三公子是说胜负已定?”
苏慕卿不置可否,说道:“刚才那位小兄弟若是有心反击,凭着那借力的功夫,那个赵四至少被一拳重残了。”
只见长歌拳头一手伸直,一手护在胸前。说道:“我要出手咯。”
赵四听他这么一句话,刚刚一口气气的差点没顺过来,尖叫着嗓子道:“别向刚才一样当个缩头乌龟就好!”说着提刀欲上。
可是刚提起刀,长歌却动了起来,身形如电,还在赵四惊诧之间已然出现在他跟前,左手格住刀背,右手握拳向后高高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赵四面门直出一拳。这一拳朴实无华,全无气力外泄,却实实打在赵四身上,赵四甚至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便被长歌一圈打飞进匪群中,瞬时连带着又倒了一片。
长歌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看着一旁赵四脱手的夺蛟刀,顺手捡起,朝着匪群扔还回去,顿时又起一片哀嚎。
“头领!头领!你怎么了?”众多匪徒聚拢在倒下的赵四身前,只见赵四面上五官扭曲,面门就像拍平了一般,七窍流血,任凭众人如何呼喊,全无反应。
“这么不经打?还以为他外功不错呢。”长歌看见众匪徒哀呼惨嚎,心里嘀咕道。
“我下手……留着分寸,应该死不了……”长歌对着众多劫匪说道,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众劫匪此时全回过头来,眼中充满恐惧,像是望着煞神一般看着长歌。
又是一阵呼嚎。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长歌听得心里有些发毛,带着些许威势喊了出来,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喂,你们能动的,来几个人,把这坑填平了,人家还要往这经过呢。”长歌喊道。
那一众山匪看着眼前这个煞神,又看着刚才那个深坑,面面相觑。似乎无法跟上这位小煞神的思路。
“你们都摔伤了?”长歌歪着头问道,刚准备说出自己动手什么的。只见那边山匪先是一惊,随后马上一窝蜂全过来围着填坑,倒是撂下赵四一个人躺在那。
“看你们虽然身体壮实不经打,可是干活还是挺利索的嘛!”看着众人忙碌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把官道修复得七七八八,长歌笑嘻嘻地说道,“你们这么会平地,要是种种庄稼多好,当你们这样的山匪不是每天揍人,就是被人揍,无趣得很。”
长歌身后忽然想起了掌声,只见苏慕卿此时走上前来,朝着长歌一拱手,笑道:“少年英杰,豪气干云。路遇不平,提拳相助。在下乃是镇州苏家慕卿,感谢公子仗义执手,敢问公子姓名,在下好铭记于心,以图日后抱此大恩。”
长歌看着苏慕卿摆了摆手说道:“我叫长歌,五叔说了,大恩不言谢,你就不用谢了。”
“短筑耕林居,长歌渔樵家。没想到长歌名字取得旷雅,说话却如此有趣。”苏慕卿随口吟了一句诗,开口笑道。
“你说的第一句话我听五叔常常说起,还是摇头晃脑的。”长歌也学着晃了一圈脑袋说道。
“在下刚才吟诵的乃是前花月掌门太柏仙人的《长歌行》一篇,天下但凡读书之人,无人不知,想必你五叔也是饱学之士,自然喜爱。”
苏慕卿正和长歌聊着,韩叔却从后面凑了上来,和苏慕卿小声说道:“三公子,方才时间耽搁不少,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吧。”
苏慕卿半回首,眼睛依然看着长歌,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长歌开口说道:“方才长歌可是说要去镇州。”
长歌先是一愣,忽然咧嘴笑道:“差点忘了这个,你们知道镇州怎么走么?”
“在下不仅知道,还正欲回镇州,长歌可愿意和在下同行,说说有趣的见闻,也好排遣一番旅途的无趣?”苏慕卿对着自己的车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岭南邙岳真法《磐龙八式》分为囚牛、睚眦、嘲风、蒲牢、霸下、狴犴、负屃、螭吻八式,其中境界以囚牛为最,螭吻为末。后佚散九州,为译俗便,世人乃以天、雷、风、水、火、土、木、地龙八式代指。——《九州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