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秦淮,历史有名的烟花地。却恰是这花柳街乌衣巷,传播了许多华夏古诗词,为古文化传承做出了重要贡献。
乌衣巷东侧有一家正经的青楼,名叫合欢殿,名字胆大包天,极度明目张胆。合欢殿中规矩严明,招揽的客人也都文明有序。有来吃茶听曲的,也就是打茶围,至多嬉戏弹唱,花不了几个钱,只为娱乐消遣。有来吃花酒的,几个同道好友相邀而至,要个包厢摆上几台,请几名女子侑酒助兴。至于是想助兴还是助性?那就看客人的个人素养了。当然,客人也不可乱来,有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是不陪侍过夜的。如果想“入幕”或“拉铺”,有专门陪侍过夜的专业**可供选择。
合欢殿的东家姓秦,是一位约莫三十许的美**人,扮相媚而不妖,言辞左右逢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其下四大花旦都是享誉秦淮的名妓,精通琴棋书画,擅长诗词歌赋,艳名广为传播,一时风头无二。然,这四女子还不是合欢殿的最大依仗,四花旦之上,还有一位名动华夏的清倌人,花魁秦可倾。据说乃是秦妈妈嫡亲的妹子,只为初临秦淮时候打开门面,才抢了秦淮花魁的名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从不见她接客。
此时这名神秘绝美的花魁卧房内,一名青衣短衫的俊俏少年,正在铺床叠被。此时的华夏衣着服饰有了一些变化,内里紧身衣服吸取了西方的精简舒适,外衣还是沿用袭古服装。在凡人世间,西方人的衣着大胆开放,简洁舒适。东方人的衣着,华美洒脱,出神飘逸。
少年铺床完毕,准备洒扫庭除。近窗边木桌上,看见一本线装书,书名《杂曲歌-齐瑟行》。旁边有笔墨纸砚,上好的宣纸上写着“少小去乡邑”五个小字,字体隽永秀气,隐约间透出飒爽风骨。少年本是爱书人,见猎心喜,便拿起一观。书中夹着一枚木质雕漏书签,顺签打开,正是曹植曹子建的《白马篇》。
少年诵读一遍,本是激昂勇武的诗意,却总也找不到荡气回肠的感觉。兴许是想的多了,这诗词多少有些讨好曹操的感觉,却不知当年同曹操一起做游侠的那些叔伯们,能有几人出人头地?当然,除却曹操,还有一个袁绍。一个是当朝得宠太监的干儿子,想想高俅溺爱高衙内将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给逼上梁山,便知道,太监比常人更护“儿子”。另一个是四世三公衔玉而生的世袭诸侯,常人哪能比得?和这两个一起做游侠的人,不是有所求,便是被门板给夹了头。少年思绪开阔,不觉回想起了自己离家几载的颠沛生活。
这少年便是离家出走的李不亏。
李不亏自觉地命不好,不想连累家人,在亲眼目睹了王家从如日中天到日薄西山之后,便留了一封家书,毅然决然地离去了。少年装老成,但毕竟还是少年,这走地太儿戏了。特别是盘缠带的不够多。
不亏喜好读书诗词,仰慕先贤已久,此次离家也并非漫无目的。本打算顺流而下,先游览一下华夏三大名楼,即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岳阳楼,崔颢《黄鹤楼》中的黄鹤楼,以及王勃《滕王阁序》中的滕王阁。途经九江,可游庐山。然后继续沿江去安庆看看万佛寺,再去金陵登观凤凰台,最后去扬州,苏杭两地转转。
然而还没去到岳阳,便被骗光了银钱。想找份工作,又被抓了做乞丐。不亏自小聪颖,心思玲珑,不能说他不够警醒,但这世道,再精明的好心人,也会上当受骗,何况一个只有七岁,心思单纯的孩子?学不会狠心肠,你就活该一辈子被人骗。
做乞丐那会儿,不亏被带到一间地下室,同十几个畸形儿童一起生活。这是一间现代化的钢构大楼的地下室。此时的华夏建筑,以古风为主,汉代的大气磅礴,唐代的奢华,宋代的华美,明代的严谨,清代的精致,应有尽有。现代的钢筋水泥也偶尔可见,并不流行。
虽然地下室有些阴暗,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也比在大街上游荡强上许多,不亏感觉在这里过活也不错。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愤怒又惊恐的秘密。
不亏被安排在一个繁华地段去乞讨,旁边坐着个没了两条手臂的“爷爷”,这“爷爷”除却博取同情讨钱外,兼着看守不亏不得逃跑的任务。不亏生得俊俏讨喜,7岁的年龄正是引得亲近的最萌时段,多少好心的奶奶,婶姨,姐姐,甚至妹妹都要来亲一口,接着叹声可怜,便多给些银钱。也有要来收养不亏做儿孙的。
“爷爷”总会一脸疼惜地哭道:“感谢恩人厚德,孙儿得恩人垂怜,乃苍天开了眼线,必当衔草结环以报之。奈何孙儿贤孝,定要跟着我这个五体不全的狼藉人,说要送我安老以全孝道。望恩人高义,劝他一劝。”
这还怎么劝?你孙儿要尽孝道,难道要劝人不孝?来人只好赞几声“好孩子”,多给些银钱一脸同情地离去。
这位不亏的临时“爷爷”被人唤做丁十指,指与趾同音,既说你没有手指,也指你只有脚趾。若是寻常孩子,见其阻拦别人搭救自己,定要恶了他,不亏却不以为然。日暮收工回“家”路上,不亏还与“爷爷”打趣:“你今天表演的有些夸张了,‘感谢恩人厚德,孙儿得恩人垂怜’这不是我们这些‘站街人’说的话。”
丁十指疑惑道:“这可是孔老乞丐教我的,他可是咱们这群人中最有学问的了。难道说错了?”
不亏道:“意思没错,但文气了些。要不你就找副眼镜带上,换身衣服,粘上文豪胡子,多少也装扮一些。”
丁十指听懂了,这是嫌自己没文化,说这文绉绉的话,有损形象,便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屁孩,你才站了几天街?你懂个屁。你爷爷我都站了一辈子了,还用你教?”
两人越走越远,远处还隐约听见不亏的打趣声:“是靠在墙边趟了一辈子。”
“你这小兔崽子------”
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李不亏才知晓,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地跟着“爷爷”站街,还是“爷爷”主动求取的结果,生了许多感激。原来,这丁十指是个“迫乞”,是被逼着做了乞丐。丁十指原名丁万春,儿时被人牙子骗了,拐卖给外地大户做儿子。几年后自认有了能力,便寻着机会逃跑,不想惹怒了“干爹”,又被卖给了“乞儿帮”。这个乞儿帮可不是那个颇讲江湖道义的丐帮,乃是个专门收罗残疾孩童进行捞钱的凶恶团伙。他们定下来份额,每人每天需讨要多少钱财,如若没讨够,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致伤致残,甚至会丢了性命。还有那些残疾孩子,哪里能找到那么多残疾孩子?这里面有许多是被人生生打残的,而丁万春便是其中一人。他被逼着行乞时候,年龄稍大,便得不到许多同情,便讨不了多少银钱。乞儿帮生气了,便打断了他的双臂,又不给他医治。
“他们不给医治,不给药,连我绑个木棍都被撕掉扔了。双臂烂了,时间长了,慢慢掉了。”昏黄的灯下,丁万春慢慢地讲着,身体瑟瑟发抖。
不亏听了,一夜没睡,倒不惧怕,只觉得愤慨。也是人年少,想得少些,他体会不到,双臂烂到掉了,是个怎样九死一生的境况。
第二日问丁万春道:“那时候的官府就不管吗?这么大的事儿,官府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后来呢?后来乞儿帮是怎么没的?”
丁万春道:“官匪一家,听说过没有?这乞儿帮和县太爷,捕头都有些关系,上头有人。这些当差的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出人命,一般都不过问。那乞儿帮,据说是被真正的丐帮给灭了,说是污了丐帮名声。”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早点铺前,依着惯例坐在最角落小桌前。老板与“丁十指”是老相识了,见丁老头带孙儿进来,便也依着惯例端上两碗米粥,一个白膜。
老板去后,不亏痛快道:“灭的好,真是大快人心!”
接着不亏将白膜分成两半,大的放进丁万春面前小碟中,小半自己拿着吃。这丁万春吃饭也不用别人帮忙,不用双手,也没双手可用。低头张嘴边吸边咬,不多时,米粥白膜一起下了肚,整个套路极为熟练顺利。
饭罢,不亏掏出零钱付了账,别了老板。两人奔着岗位而去,他们需尽快到达朱门大街,开始今天的“站街工作”。
不亏接着疑惑问:“那你又是如何入了站街会?”
“哎!”丁万春叹气道:“乞儿帮散了后,我已经三十好几,不记得家门,无处可去。又没有一技之长,也干不得出力的活儿,只好又做了乞丐。那知临到老了,又被抓进狼窟。”丁万春看着李不亏叮嘱道:“这站街会比之乞儿帮,狠辣处有过之而无不及,要小心应对。”
不亏看着丁万春神情,似乎话里有话,猛然想起自己同屋的几个畸形孩子便问道:“那些畸形孩子?”
丁万春点点头。
李不亏问:“身材奇小,脑袋很大的罗大头?”
丁万春道:“从小被放进小缸子里,养上几年,打破缸子,便是那般模样。”
李不亏又问“手指脚趾,小的几近没有的方丫丫?”
丁万春又道:“小时候套上铁手套,也叫老虎掌,长大了取下来,便是那般下场。”
李不亏再问:“面容枯白,双目失明的廖小白?”
丁万春再道:“被养在暗房中长几年,突然用强光射他眼镜,便也成了瞎子。”
李不亏听得头皮发麻,他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似乎有滔天的怒火在焚烧着他那幼小的心灵。
如此过了半年,丁万春终于寻得机会,将“孙儿”李不亏送与收养人带走了。不亏放心不下,夜里又偷跑回来,果然,丁万春被打的气息奄奄。他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又遭毒打,身体每况愈下,眼见是活不长了。不亏也不逃了,专心行乞半年,给老人送了终。
他决意,想尽一切办法,灭了站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