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地上石子虽乱,却似乎有这某种特定的摆法,不过与乾门道法相驳,一时之间,无法辨别。
“好像谁在这里做过法,看样子,不像我道门中人。”
“壶山下面还有几个村子?在哪个方位?”
“村子都顺着那条清流,除了我清流村,还有下游的水流村和最下面的小流村。”
王翊指了指水流村和小流村的方向,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两个村子离得比较近,我们村子偏僻些。”
“快些走吧。可能真的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陈志伟难得的锁了眉头。
赶着赶着,已是午末。远远望去,壶山脚下燃起了袅袅炊烟,烟云相伴,将壶山的壶盖罩住了几分,阳光在烟层之间层层分析,如火般烧了过去。
“照你这速度,要真有什么妖物来了,能跑的掉吗你。”陈志伟嘲讽的说道。
修行许久,早已忘记体力耗尽的感觉,一日一夜的行程,不及体力的十分一二。
“你这么…厉害。”王翊气喘吁吁的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跑快点?”
“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陈志伟挠了挠后脑勺,从怀中掏出一只朱砂笔来。
“办法倒是有,你稳住哈,别摔了。”说着,提笔就往王翊腿上画去。
笔尖轻灵的游动着,王翊只觉得小腿一阵痒,就听到陈志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念了口咒,双腿就不由自主的飞奔了起来。
“好快!”
“快吧!”陈志伟嘴角一弯。
“独门符隶,只此一家!”
有了符隶加持,王翊一路飞奔着,陈志伟干脆就踩着他的法宝飞行。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场景:前方之人,踏着一大张紫砂金符悠哉的观赏着壶山风景,后方则是肌肉酸痛难耐却根本停不下来的王翊,一脸扭曲的飞奔着。
等到符隶之力散尽之时,两人已然到了清流村口。
王翊无力的瘫软在地,嘴唇蠕动着。陈志伟则兴趣盎然的参观起了清流村。反正到了此处,任务就算完成了。
此时正近黄昏,清流所过,无数游鱼纷纷吐露出来,乱咬着附在水草或浮萍之上的食物。
“好肥的鱼啊!明明不到秋天,这鱼也能这么大!”
陈志伟惊讶一声,不顾衣服湿透,扑入水中捉鱼去了。
“诶你知道吗,以前我在家里也常常抓鱼吃,不过自从跟了师傅,就只剩下乾门门口那条河里有鱼了。也怪,那河水实在是寒气逼人,每次到水里,鱼没抓到,自己身子却冻得不行。”
言语之间,只见陈志伟怀中水花扑腾四溅,一条大鱼稳当当的到手了,看样子得超过四斤!
“嘿!你看,这么大的鱼!走走走,今晚我请!你家是哪家?快带我去!”
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吃着晚饭,似乎没多少人发现,一个少年包着大鱼,一个少年拐着腿,走进了一家叫做秋草堂的地方。
秋草堂内,常年飘着淡淡的草药香味。王药臣正斜躺在那太师椅上,闭目小憩。
“大伯,大伯!”
“嗯?这是?”昏昏欲睡的王药臣眼中映出了王翊的身影,却不认得身旁抱着条大鱼的人。
“在下陈志伟,奉师命护送王翊回来。”陈志伟手执纸扇,微笑着介绍自己。
“原来如此,有劳了。对了,那你应该还没吃饭吧,翊儿,去烧些饭菜来。”王药臣说着,就准备去煮水泡茶。
“翊儿,去煮些饭菜来!”陈志伟比了比嘴势,将大鱼丢给王翊,随后有礼的和王药臣对饮攀谈。
厨房靠后。王翊看着桌上那几个没洗的碗和些腌制的菜,再看看米饭的颜色,有些黄,看样子是水放少了,煮出来太干。
“估计也没怎么吃,刚好。”
王翊拍了拍那条大鱼,够吃了。
柴火燃起的暖,驱散了黄昏黑夜的寒。
刮鳞切肚,切开的肉之间细细拿捏了一丝盐和醋进去,再盘底铺了一层老姜,放上鱼,又倒了些酱油,就这么蒸开了。王翊又重新下了些米饭。随后,静静坐在灶边添着柴火。
窗户外面,常年晒着些干草。许久不动的干草上面,晃过一道长影,歪歪斜斜的前进着,双眼分别乱转着,观察着周围的事物,借着干草的掩护,移动之时,静谧无声。
柴火燃烧之下,小间的厨房显得有些闷热,王翊也不回头,伸手就往窗上推了过去。
“怎么有些滑滑凉凉的?“
触觉上的异样感,十分不自在,王翊头一转,却是一只硕大的蜥蜴!
那蜥蜴浑身五彩,双眼瞪大,背后一条锋利的脊骨如剑般寒光奕奕。王翊的手,正推在那五彩蜥蜴颌下的毒囊之上。四目相对之间,蜥蜴忽然嘴巴一张,长舌如弹簧一般弹了出来,撞向王翊!
顿时间,王翊胸口一闷,身子一轻,倒飞了出去。
蜥蜴长舌却跟着伸长,舌头末端的肉团像吸盘一样将王翊紧紧抓住。
”咳咳…救…“
不等王翊反映,蜥蜴长舌一甩,将王翊摔到后背,锋利的骨刺轻易的穿入王翊腹中,殷红的血水,顺着蜥蜴的背部流下,滴落在干草之上,暗黄色的干草,随即斑斑点点。
黑夜,遮掩着凝固变黑的血液,蜥蜴缓缓从窗口爬出,没入黑暗之间。
壶山之上,一人一狐行走在密林之间。
”你是说,只有月圆之时,妖丹之力才会现行?“
一身华服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截断骨,言语之间说不尽的懒散,眼神凌厉的注视着身旁一只银白色的狐狸。
”是的,少主。灰狐一族前任狐王修行功法随月圆而溢,月缺而亏,这妖丹,也随着那功法一样的特性。“
”好!“被称少主的男子微微一笑。
”如果此行有所收获,那上次你偷偷放走那狐妖的事儿,就不再罚你。“
”多谢少主!“银白色的狐狸柔声说道,那双蓝色的眼中似包含着另一种情感,当一人一狐四目相对之时,那情感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满目低眉的恭敬之色。
来了!
男子心生感应,顺着飞速而来的那道五彩身影而去。
只见五彩蜥蜴快步而来,背上则是早已昏迷不醒的王翊。
男子仿佛并不在意,伸手摸了摸蜥蜴头部,随后,双指沾了一些蜥蜴背后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水,往鼻尖一送…
”虽然淡薄无比,但确确实实和当日那妖狐体内的妖力一模一样。“
男子眼中精芒一闪。
”走!“
眼前,是绝对的静与黑暗,在这里,没有肉体的伤痛,也没有丝毫情绪。王翊看不到四周,但耳畔呼啸而过的簌簌风声,提醒着自己,自己并不是停止的。
五彩蜥蜴此时的身躯,比在王翊家的时候大了数倍。那男子盘坐在蜥蜴头顶,银狐则是栖在男子胯间,柔软蓬松的尾巴随着蜥蜴的奔跑,上下飘扬着。
王翊意识恢复了一些,却不知为何,全身十分沉重,连眼皮都似灌了铅一样睁不开,只能任凭耳畔狂风呼啸,渐渐远离清流村。
苍茫的原野之中,一切仿佛静止。
鹰,飞翔而过,高空俯瞰之下,万物静止如画,画中唯余一个黑影,在原野里飞奔。
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缓慢的行走着,或者说…凌空着。黑色长袍自上而下,遮住了全身,长袍末端,似活过来一般,浮现出张张狰狞的鬼脸,争相拥挤着,散向后处。
渐渐的…拦下了飞驰而来的两兽两人。
蜥蜴双目朝着四周转动着,它的头上,年轻的男子忽然笑道。
“青丘五百里之内,你是第一个拦下我之人。”
沙哑干枯的声音自长袍之内传出,那声音恍若凌冬般寒冷,不一会儿,却又似春般柔和。
“青丘少主,萧卓尊驾,何人敢拦。”
名为萧卓的男子笑意更盛了一丝。
“既然如此。自断尾指,本公子既往不咎。”
“公子说笑,我愿用一物,换下你身后之人。”
“哦?这么说,你该知道这人对我来说,足以胜过任何灵物。不知…你拿什么来换?”
“你的命。”
黑袍之内,依旧是平淡而充满冬与春之意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一般随意。
黑色的旋风自下而起,长袍末端的鬼脸,低吟着,解脱似的冲了出来,只一瞬间,如黑夜降临一般遮蔽天地。
萧卓只见眼前如夜,隐隐可见月色中天,不由得神色大惊,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只竹管一般的东西,瞬间点燃,一道讯火冲天而起,炸开来。
不多时,黑夜缓缓散去,身前身后,均是空无一人。天地依旧晴朗,只有怀中瑟瑟发抖的银狐昭示着方才那一幕。
“青丘之主,择日定当拜访。”
尘烟散尽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那冬春之声。耳中回荡着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声色,萧卓青筋暴起,双手隐隐颤动着。
讯火一出,青丘十万火急的赶来一大群人,却只见到一身安好却脸色铁青的少主。
”饭桶!废物!青丘养你们何用!“
萧卓肆意抓过离自己最近一人,青筋暴起的一手捏紧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是拉起那人的小指。
”来晚了,就该罚!“
”咔…啊!“鲜红的怒吼自吼间而出,迎来的,是萧卓平静的低吼。
”滚!“
等到所有人都回去的时候,萧卓忽然不那么急着回青丘了,他微笑问道:
“小银,那个地方,似乎叫作清流村?”
烟常与雨相伴,就像云与月。初见,即是常伴。烟雨云月,在这片壶山里轮转。
壶嘴瀑布处,黑色长袍静谧独立,他似乎伸出了手,或者,伸出了原本该是手臂,而今一团鬼气的袖口,停在王翊身前,犹豫了许久,见王翊眉头一抖,又急忙收了回来。
腰间的惊蛰,不安的摩搓着草囊,一道道微小的电流透过尖角不停的刺激这王翊。腰间的电感激醒了王翊,见到眼前的一身黑袍,王翊瞬间就防备了起来,不料刚站稳身子,腹间传出了一身剧痛,一个不稳,又倒了下去,尽管倒地,眼神却始终盯着那一身黑袍.
"你忘了很多东西."黑袍之下,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
“这枚符隶,可以破开,你记忆深处的封印。”
黑色气息自王翊腹间翻腾而起,密密麻麻的幼虫在伤口间窜动着,不多时,伤口便结痂脱落,幼虫蠕动间,印成一块双指粗细的印记,留在腹间。随后,一道金砂黑符自黑袍袖中飞出,飘在王翊身前。
黑袍之人刚要说话,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黑袍末端的鬼脸无声咆哮着,四散而去,黑袍人亦是随着鬼脸的散去,自下而上的消失。
“我会再来的。”
金砂黑符没有黑袍修为供应,轻轻的飘落在地。朝阳初起,瀑布上挂起了虹光。
“…”
王翊摸了摸腹间那道略微发黑的印记,有些恍惚。
“不管忘了什么,这人这么怪异…还是少接触为妙。”
思量许久,王翊还是将金砂黑符藏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