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觉朱高炽十分面善,可是我确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朱高炽亲自将海公公送到门口,告诉我们说,朱瞻基在城西的漳河划船钓鱼。
我心想这朱瞻基好兴致呀,天光明媚的,出去钓鱼。
不过他舒服是舒服了,可苦了我们,尤其是我,我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无非只是想看他一眼,看看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怎么就这么难。
太后明明白白地说了,未免太子府的人********,必须见到朱瞻基本人平安我们才能交差。
于是我又晕晕乎乎踏上了城西之行,这次的路途上终于多了几次歇息的机会。
也多谢苍天见怜,我身旁那位与我非亲非故的,又不相识,居然慷慨地将馒头和水都分了我一半。
等回到宫里,我胡三疑有恩必报,他给我半个馒头,我来日要还他一百个馒头。
漳河在城西郊外,离小七的家挺近,我歇息的时候假托上茅房,到了城西就直奔小七家里。
我敲了几下,几乎将门拆了,里头也没有半点声响,我想是不在家罢。
拍拍手要走的时候,门终于有了点动静,我喜出望外,回头一看,那门晃晃悠悠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小小的灰尘……
什么破门,早知道还不来了,找他他也不在,去哪儿这是。
我好不容易终于将门好好安上了,却突然想到海公公一行人还在原地等我呢!
可不能太引人注目了,不然我一个未来的皇后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我跑起一溜儿烟,终于找到了他们,海公公已经准备好了,见我来到就好一顿地批,我压下帽子,生怕他看出我来。
捱骂倒还没什么,就怕他看穿我的身份。
他好一通儿批我,到最后批得口渴,喝了碗茶,接着又批,直到有人和他说了行程紧张,不得怠慢,他才恋恋不舍地放我回队伍。
我允自庆幸,转身正要回归本位,那海公公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我,“哎!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就是忘了名字。”
我暗自好笑,是吗?你真的认识我?怕你认识的是胡三疑小姐吧。
不过我要是真瞎编一个名字出来,难保这帮人里会有识破我的,我只好推说是孙贤孙小姐从内务府叫我来,看看朱瞻基殿下有什么需要。
孙贤仰慕朱瞻基这件事,在宫里稍微有些时日的宫人都是知道的,而且孙贤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就不信海公公会不给孙贤这个面子。
反正这也没什么,叫人知道了,无非说是孙贤思念朱瞻基。
何况我回宫以后,此时站在这里的小太监就灰飞烟灭了,谁还会把这件事扣到我的头上?
果然,海公公一听是孙贤关心朱瞻基,扯着嗓子尖尖细细地笑了好一会儿,把一只肥手拍在我身上,说。
“你这倒是个好差事。”
随后他红光满面地喊了出发,我这趟劫数才算完。
我又重新回到最末尾的位置的我旁边的那位好心的大哥,一脸恍然大悟,小声对我说。
“难怪没有见过你,还以为你是新来的,没想到你是内务府的人,还是领了孙姑娘的差才叉上来的。”
我嘿嘿敷衍地笑了,一路无话。
从宫里走到城南太子府,又从城南太子府走到城西郊外漳河岸边,一路走下来脚全都麻痹了,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
这一路活动,我筋骨慢慢舒展开了,气血也活了,病情倒是好了很多,脑袋也不似之前就像灌了铅水一般沉重。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漳河岸边。
我站在岸边,在眉间用手搭了个棚子,举目一眺,竟是一眼望不到边。
这下可好?几经波折,历尽艰险,终究是没见到个人。
我还不如乖乖待字闺中等着他来迎娶呢,时间精力思量俱耗费了,还害我生了一场病,到最后居然连他一个背影都见不着,真是白费力气。
我悻悻然在岸边找了块光溜溜的石头坐下了。
太后也真是的,怎么就非得见到朱瞻基不可,不过这事还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实在太想念自己那张小床了,于是压了帽子,脚步碎碎地过去,恭恭敬敬地提议道,“海公公,你说皇太孙殿下在这广阔的河面上钓鱼,也不知是钓鱼钓到了哪里去,我们这么几个人,要找到殿下如同大海里捞针哪,又没有船……”
“慢着!”海公公突然打断我。
我一脸茫然,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正想求解,却看见海公公一脸找到了救命恩人的样子,夸我才思敏捷。
我现下更是茫然,直到他叫人寻附近船家借船,我才发觉我真的说错了话。
我一拍嘴巴,“瞧我这张臭嘴哟!”
听说这河上水产丰富,这有不少打渔为生的人,难怪朱瞻基要在这里钓鱼了。
所以后来海公公还真的就借到了船只,我们一行人也从陆战转为水战了。
这河上水浪滔滔,波光粼粼,风光无边四处美景美不胜收,我前边还满腹的不容易,此刻倒是全都放下了。
面对了美景,人的心境也会变得开阔许多。
真是多谢朱瞻基四处乱跑,不然我还看不着这么美丽的风景。
我倚着船上的棚子,看着美景沉醉。
旁边坐着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公公,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这河面的景色。
说着说着,他头一歪靠在我肩膀上。
我感觉有些怪怪的,这位仁兄,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于是把他头扶正了,这他能明白我意思了吧。
没想到我手一离开,他又恢复了原状。
我有些愠怒,转身要骂他,却发觉他仍是靠在我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我想他是不是睡着了,使劲地摇晃他,力道一滑,他从我手上失去了支持,噗地面朝下倒在船上。
真像是死了一般。
我给他这些动作吓得不轻,连忙叫了旁边的人来看他。
大家纷纷议论,说是暴毙。
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于是纷纷追究起方才谁离他最近,当然是我,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突——
什么声音!?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四下里张望,终是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身后却突然哗然一片。
待我转身去看时,又一个人已经死去!
大家手忙脚乱之际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办法得知到底到底是谁搞的鬼。
肯定不会是船上的人!
一来是大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二来是船上只有我们十二个人,而且这船那么小,十二个人站上来那么拥挤,凶手肯定不会冒这个险,而且是显而易见的险。
不是船上的人,难道是河上的?
这念头一起,我仿若被个炸雷轰了一下,飞也似的闪身,慌忙往四周看去,除了一览无余的河面,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的,突然死了两个人,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地,总不能是鬼吧?
鬼?
这个念头的的确确在我脑海中出现了,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除此以往,还有什么可能呢?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如果是鬼的话,刚才那突地一声又是从何而来?!
我所看见的河面上除了这一艘船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是河底?
如同醍醐灌顶,一道酥麻的感受从我的背脊传到了脚底,脚底下的水世界里,除了暗潮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是不是河底?!
我强迫自己蹲下去,双腿不住地颤抖,偷眼瞟了一眼河水,河底的视域从我这个高度看下去是黑色的。
那黑咕隆咚的河水下,我不靠近一些去看,别说鬼了,就是一条鱼也是看不见的。
蹲下……蹲下……
我因为恐惧闭上了双眼,又害怕这闭上眼睛的片刻会生发出什么变故,赶紧又把眼睛睁开。
此时我完全蹲下了,右腿的膝盖甚至触到了船板。
不知不觉中呼吸慢慢加速,我努力想将它平息下来,脑中却时不时窜出在须弥幻境中的遭遇。
那种四周都是潜藏的危险,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虚无缥缈的恐惧生吞活剥了,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全都不知道。
我的身体又重新被麻痹包围,耳边响起了阵阵鼓声,震得我耳鸣,震得我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到底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猛的把头扎进水里!
这下子轮到河下的世界一览无余,水下泛着淡淡的绿,阳光在水中跳动,那种绿随波逐流,晶莹剔透的水中……一股烟雾!
一股烟雾在水中慢慢升腾,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渐渐合为一体!
那烟雾揉成了一团,成了一个形状,是……狐狸?
我被闻所未闻的奇景唬住,一时失去了动作和想法,正想好好看下去,那水中的狐狸却用爪子划了水一转身看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