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时去看了母亲,母亲脸色苍白,说话倒还是很有力气。
她说自己身体不好是老早就落下的病根,叫我宽心,不要为此烦恼,另外有时间常常去看看三姨,说我命好,和三姨一块可以借给她一点喜气。
我倒无所谓什么喜气不喜气的,只是爹娘喜欢倒腾这一套,我便依了他们。
而且好一段日子以来,自己也受了不少稀里糊涂事的稀里糊涂苦,大都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讲究一次倒也没什么。
绣球回来了,可惜上头都是泥巴,我是没什么心情玩了,收拾了衣服就转身回房了。
把绣球丢给离我最近的一个丫鬟,说饿了丫鬟就拿点心和茶水上来,这一大天就这么吃着喝着发呆着就过去了。
本来想找小七出去玩,可是青天白日的,若是家人找我又找不着,那一个家都得掀翻了不可。
于是只好耐心等了,想着晚上再出去找他,把晚上出去玩些什么都想好了。
反正万仙居是一定要去的,要知道里头的东西我最爱吃,而且万仙居一整天都开门做生意,我能在里头吃,又能留宿,实在好得很。
胡思乱想熬过了一下午,想想三姨那处,想去看看她如何了,也不知怎么地,竟凭空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叫丫鬟收拾了东西,前往三姨那处。
我记得上次四宫闹病的时候,太后赏了我好些药材补品给我防病,我都没用上,如今带了回来,正好一起给三姨用了。
刚好三姨如今得喜,吃得补补的也是好。
于是吩咐丫鬟一并带上了去三姨院子里。
我前往三姨院子的时候,见着昨天给三姨把脉的大夫,刚想给他问好,却见大夫从我身边走过,竟没理会我,而且愁眉紧锁,难道是三姨有事?
我上前一步将大夫截住,问他三姨的状况。
我胡三疑要嫁进皇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夫见是我,战战兢兢地只说是害喜了,要再开服药调理,没和我多说便匆匆退下了,临走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奇怪奇怪。
虽然他说得小声又糊涂,可是我的的确确是亲耳听到的。
这一胎连大夫都说奇怪,那事情一定很奇怪,弄不好这还是很难处置的。
我还是先去看看,于是急急忙忙快步走进三姨的院子,一进去便看见她斜靠在榻子上,白着一张脸全无血色,形容憔悴。
三姨对我一直好,母亲对我严厉,一直都是三姨宠溺我,三姨如今受苦,我心里也不好过。
我上前问候了三姨,问她的病情,叫丫鬟把东西放下了。
临走时扯过旁边一个丫鬟,低声问她大夫当时是怎么说的。
那丫鬟素来胆小怕事,有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得不得了,可现如今她神色平静,只说是大夫讲三姨是害喜太重,喝服药调理就是。
这倒是和我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害喜而已,就是想不通大夫为什么说奇怪奇怪。
害喜十个怀孕的女人里九个都有,这可没什么奇怪的,他是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难不成他是指别的?
我回过头去再对着三姨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她脸色苍白以外,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
许是我肉眼凡胎,又不通医理,实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重八回来了没有,重八神通广大,找他说说,应该有头绪。
我告别了三姨,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细心把门关上又栓上了,回头一看,满屋子里都没有人。
许是重八又调皮,怕我吵他,在我跟前使了隐身法。
我有求于他,搓着手好声好气讨好他,言语间净捡他爱听的好听话。
在房间里对着一团空气讨好着,点头哈腰像个跟班,也不知道重八在不在这里,到底有没有听见?
到后来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了,索性背对着床铺一倒,却有声音从身下传来。
我惊得跳起,许久才辨出,原是重八的声音。
“好你个重八!枉我给你拍了大半天的马屁,居然这么对我!半天也不回一个话,你当我好欺负是吧!”
重八的身形慢慢地由透明变得看得见,是他一惯躺着的样子。
我知道他只能看,摸是摸不到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长了耳朵就好。
长了耳朵我总算不是对牛弹琴!
我心里沤了一团火气,并对三姨的担忧,语气不善,不过有求于重八,压制了自己的脾气和他说话。
“重八,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重八原本还在闭目养神,闻言刷地一抬眼,“说吧!你这回是又有什么企图?
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有求于我,而且事情都不大对头才来找我,不给我惹麻烦你就不甘心。
这次又是怎么了?”
我两手搓得发热,“嘿嘿,嘿……”
重八学我阴阳怪气的,“嘿嘿什么,嘿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只好直入主题,“是这样的,重八,我这里有一件事情很费解,可是我又不知道费解在哪里,。
前想后,我身边就只有你这样的能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就想找你帮忙了。”
重八浑不再意,翘起了二郎腿,“你自己的事情连你自己都不清楚,而且还费解,连费解都不知道费解在哪里,我也是服了你了。
不过一定很麻烦,我不要。”
我在他跟前一向死皮赖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大不了再来一次!
我一边努力搓着手一边讨好他,如果这样还是不行的话,可能我就要牺牲自己了!
至于是怎样的牺牲,稍后再说!
重八平时只要我软磨硬泡,到最后一定缴械投降,可是今天这出八成是场持久战,我就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我面前一向没脸没皮的重八,现下居然还跟我硬气起来了。
我最后撂下一句话,“重八,你现在吃在我家,住在我家,怎么帮我家里人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就那么困难吗?”
原以为重八再怎么厚脸皮,这不劳而获总能让他感到几分羞愧吧。
可我真的低估他了,他根本没脸没皮,又怎么会感到什么羞愧呢?
我收拾了被褥铺在地上,看来今天晚上又得睡在地上了。
我回头瞪了一眼重八这家伙,他已经在闭目养神了,如果眼神能有杀伤力,他早就已经半身不遂了!
我算是看清了,只要有他重八一天的好果子吃,就没有我胡三疑的好果子吃!
我愤愤不平,嘴里嘟囔着。
“明明住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连那么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都不帮,真是无情无义,无耻,无理取闹!”
重八闻言,翻了个身继续睡,我仍在嘟嘟囔囔,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言语依然没停。
重八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忍不住坐起,“算我求您了好吗?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先前他还仗着自己奇货可居消遣我,现在总算轮到我偷笑了。
我不依不饶,“想从今以后每个晚上都能落个清净,你就对我客气点,给我听话点!”
重八在床上坐起又两手撑了床板做小伏低,之后抬起手来连连作揖。
“实在对不起胡大姑奶奶,姑奶奶饶了我罢!重八知错了!”
“那好,那你就帮我找出我三姨身上的病因。”
重八一脸的颓废,“能不去找吗?”
我张张嘴又要啰嗦,他马上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倒不是不能帮你三姨看看。”
“那你就看咯!”
“可是我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手,不然有损我的威名!”
“我这也不是叫你随随便便就出手啊!如果我出了事,那是不是件大事?”
重八若有所思,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头。
我继续道,“要知道我三姨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那她出了事我一定会茶不思饭不想,最后一定会出事的,所以你说,该不该重视我三姨的事啊?”
明明我就是强词夺理,重八也一直都会容忍我,这次也是一样,只不过他忍完以后,选择了另一种方法来逃避。
重八这个胆小鬼,又隐了身,待我破口大骂之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见半空中飘落一张纸片下来,正好在我眼前,我伸手一接,再一看,原是重八留下的字条,看得我牙根痒痒。
上头写到。
“胡三疑你个啰里啰嗦的臭婆娘,本大爷才懒得理你,你居然敢威胁我,告诉你好了,从来只有我吃定别人,还没有别人吃定我的。
罗里吧嗦的,小心生个儿子没**!
最后一句,你上次去公主府带的小跟班呢?难不成他受不了你啰嗦背叛你了?”
一股热气从我喉咙涌上来,我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砸在门上。
“可恶的重八,你给我记着!”
我话音刚落,半空中又凭空幻化出一张纸翩然落下,我快手一捞。
重八这混蛋!
“胡三疑,记着就记着,怕气死谁啊?”
旁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