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为钟海棠的误会,我和这兄台可以暂时得到藏身之所那么……
我两面通红,实在娇羞,“恳请女公子让我俩得一条生路,一旦……”
我不知道床上躺着的那个谁姓甚名谁,只好拿手指指了指他那处,说,“如我郎君得以清醒,我俩日后必定报答!”
钟海棠也不图我俩的报答,她心中最大的愿望,怕就是让我俩赶紧走,不过此时又有了些许的不同,例如,以她如今就要出嫁的心性,帮助两个落难鸳鸯实在让她感觉侠肝义胆。
弄拙成巧也是不错。
只不过那兄台的伤势实在让人担心,这几天就没见他有什么苏醒的迹象。
钟海棠为免有人发现我们,把所有丫环都已支走,说了留她一个做被子,又说身子散漫,不想见人,拿来一大堆醒神的药草。
按理说,那兄台身上的草药味那么重,应是个常常吃药的,而且这堆醒神的药物不伤身的,就是不知这位兄台怎么就是不醒。
我常常在他身上熏药和香草,可他仍是闭了一双眼,我时时掀开他的袖袍衣角,为他熏身。
这为的就不止是醒神了,他睡了几天就在床上躺了几天,根本没有办法洗澡,我给他熏香,为的是给他除味,免得熏到我们。
你要知道我和钟海棠两个女人,怎么能给他洗澡换衣服,连我都是和钟海棠两个人用的淋浴,想泡澡根本不成,要是一下要两盆洗澡水,不引人注意就怪了。
不过就算是打算好给他熏身了,钟海棠还是表示会把被子褥子全洗一遍。
我无所谓她怎么行动,反正我料定她不会出卖我们,另外,钟海棠和我还算聊得来。
她时不时好奇地问我,我和这兄台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私定终身的?
我先前撒了一个谎,现下只好又圆一个谎。
我悠闲时常常读一些小姐书生的情话本子,什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故事,我是顺手拈来。
于是在钟海棠蓬勃得无以复加的好奇心下,我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言,额……是故事。
反正自那以后,钟海棠越发觉得收留我们俩人的作为是对的
我当然乐于见此,于是更加乐此不疲地编造一个又一个故事。
为了渲染气氛,我还时不时趴到兄台的身上呼天抢地一番,有时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哭了,钟海棠也哭了,我正哭着,却无意中瞧见那兄台的嘴角有些微的弧度,再待我仔细去看时,却又没有了。
大概是我看错的缘故。
这几日钟海棠听说我是大家小姐,以为我家教良好,还时不时询问我绣花的样子,我搬出师傅教导我时的修辞。
将各种绣花的针法口头复述给她,当然,要我亲自动手是绣不出来的,所幸她的百花被她坚持一定要自己动手,不用我插手。
就是这样勉强的嘴上功力,竟然还把钟海棠唬得深信不疑,越发相信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越发赞赏自己的侠肝义胆。
我也不知道兄台什么时候能醒来,只好与钟海棠一起等待,还好这五****的耐心十足。
这一日,钟海棠仍是绣着她那幅百花被,很少喝水,我见她穿针引线眼睛辛苦,叫她喝口水歇歇,她不肯,说婚事很快就到了,怕来不及。
我心想既然宋遇诚成了湖阳公主的驸马,那钟海棠和宋遇诚的婚事一定吹了。
我见她心心念念如此,实在不忍心,我想要告诉真相,正要开口,床上连日不醒的那老兄,此时居然悠悠醒转了。
现下当然是先照顾好他,不然老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兄台是个瞎子,还是个药罐子,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可是我又怀疑起来,因为这兄台哪里是个瞎子的样子?
他由始至终十分镇定,一醒来就马上起身离开,一起身就拎着我的后衣领,马上奔着房门离开。
原来他不瞎啊。
他一路拎着我离开了房间,都没来得及和钟海棠道别。
我无还手之力被他拎上墙时,听钟海棠说,“小三,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没能回答她,那厮堵了我的嘴。
等他带我轻轻一跃跳下了墙,我还挣扎着回头朝那墙里说话。
可是却怎么叫也出不了声。
就像上次和鱼面鬼正面遭遇的时候那样。
在须弥幻镜里头,能遭遇到的事情远远超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一次我绝对有理由相信是这兄台搞的鬼。
我恼怒回头,那厮却已经走远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好歹我还照顾了他五天。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老早就爬墙走了,谁还在这儿冒着风险照顾他。现在可倒好,他这一下,是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所以,是打算什么都不必计较,直接走了吗?
没那么容易,既然这厮是住在须弥幻镜里面的,那须弥幻镜不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吗?
他自己家里的情况我不问他问谁?
可他一路走在街上,不管我怎么问他,怎么强调这五天的照顾,这厮就是不理我。
街道上人流涌动,他仿若行云流水,一路没有人能撞到他,真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而我,这边被挤,那边被挤,摇摇晃晃几欲跌倒,始终没能触碰到他的衣角。
我在人流中跌跌撞撞,嘶哑了嗓子大喊,“诶!诶!别走!等……等我!如果你走啊,我就去死!”
他居然停下了。真的停了。他是关心我的生死吗?那他还算有点良心。
他既然停下了,那我就有了充足的时间追上他了。
我追上了他,发现他面无表情,三指宽的黑布蒙在眼睛上,我看不清他的想法。
不过既然他会关心我的安危,那他这人应该也还不错。
表情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
我逮着这机会,怎么还会松口,把恩恩怨怨一次清算,一定要让他补偿我们点什么。
好吧,那就补偿我所有关于须弥幻镜的一切吧。
“补偿?”
他吐字很浅,也很清楚。
“对!补偿!就是补偿!”
“我没有这个必要。”
“你当然有,因为你欠我五天的人情!”
“人情吗?”
他还是一贯那样没有表情,不过个子高过我一大截,和我说话时都是居高临下地。
他步步紧逼,一直把我逼到墙角,“我跟本不欠你什么。”
“反正……反正”,没错,现在的我,十分心虚,“额……额。”
怎么明明是我救的他,怎么反倒是我没底气?
我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不管怎样,你总不能忘了我照顾你五天五夜的恩情。”
“恩情?”
真是不明白,怎么他总是质疑我的话。
但是,明明理是在我这边的,我大声说话,唯恐他听不见。
“对的,恩情,我在钟海棠家好好照顾了你五天。”
我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可从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杀气我却很明白地感觉到了。
他,果然不是个瞎子。
起码,并不是个普通的瞎子。
他话不多,“那觅端你忘记了吗?”
觅端?那是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不是忘记了。
我很清楚明白地表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只好解释,“觅端,就是狗头蛇身。”
它!是那怪物。
“你……”
这下轮到我不太好意思了。原来他还记得,嘿嘿,我都快不记得了。
“觅端凶狠无比,你想不想与他再见一面?”
我只要想起,鸡皮疙瘩就抖了一身,那副模样,我真的不愿意再见了。
可是,“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须弥幻镜的事情,我怎么出去啊?”
他已经转身走了,听我一说,只留了侧脸给我,“等时机一到,你自然可以出去。”
时机?什么时机?最讨厌有人说一半遮一半了。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点啊!”
我重又跌跌撞撞流入人群,他渐渐有消失于人群的趋势,我一上火,一心急,往路边木柱上一撞,痛的惨叫一声。
在须弥幻镜里面,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不管他是心善不希望我出事,还是另有原因,总之他就是不希望我死就对了。
这样就行!
我一头撞得头晕眼花,想知道是否有成果,偷眼去看他,果然他停下了脚步,背脊直挺着。
我知道他还在挣扎,总之欠一些动力。
要想让他有动力又有什么难的,我看看那坚硬的木柱,又摸摸发涨的额头。
好吧,再来一下!
我收拾了心情,正准备再来一下,那厮已然行动,一手抵了我的头,阻止我继续往前。我嘴里不依不饶,“放开我!放开我!反正都回不去了,让我死!”
“想死?没那么容易!”
一阵风呼地刮过,我脚下虚如无物,正想辩清身处何地时,那厮却一下放开了手。
放开就放开,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他这一放我才发现,原来我与他俱在悬崖边,他这一放,我又一退,我脚下已然是边缘了。
我人仰马翻,要知道在这里真的会死的,生死之际我慌忙抓住一角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