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把它送到小七面前,闭了眼,“尽管放马过来!”
我想的一点也没错,半点也没冤枉他,小七这榆木脑袋,果然还是很干脆地下了手。
我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刺痛从我指尖蔓延开来,接着小七叫我把眼睛睁开,我战战兢兢睁了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和小七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等了很久,镜子上的血仍是那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等了许久后,小七果然沉不住气了,“是不是你想错了,要不然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坚持,的的确确每次出事的时候,我都流了点血。”
他想了想,“嗯,会不会是凑巧?”他看了眼自己拿茶叶渣子泡出来的佳饮,“我们先喝口茶吧。”
坐下来喝口茶也总好过一直愣在这儿,我点点头。
小七把我俩之间的诡丝拆了,正打算去沏茶,蓦地一阵狂风平地刮起,我和小七知道事情有门,慌忙之中想把诡丝绑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狂风似有目标地向我伸出了魔爪,我被一把拽了进去,离开现实之前,听到小七呼喊我的名字……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我没有晕倒,也没有变成任何一样物什,而是完完全全来到了这儿——那个花园。
就是我与那两朵海棠相遇交谈的地方。
我凭着记忆去寻找她们,果然在院子的一角看见了她们,她们还是打着花骨朵的样子,没有改变。
我上前抚摸着她们,和她们说话,可她们和平时见到的所有花儿一样,都不说话。
看来人有人的话,花有花的话,我现在是人,应该没机会再和她们交谈了。
想到这里,真是失落。不过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缘由,我想我还是好好把握机会吧,争取一次把事情弄个清楚。
我现在确定了,之前梦到钟海棠,是这面镜子搞得鬼,怎么,难道这镜子还认识钟海棠了?
不认识的话,为什么管这档子闲事?
不过,我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要怎么出去?
我不是小七,哪有那么多法器和办法,心里真是后悔,早知道再等一下就好了。
我左看右看,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的话,我应该可以找到回家的路。要不我先回家。
我正攀着墙角,看看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不好,有人来了!
我本来攀到了一小处墙缝,四肢都挂在墙上,现下被人一惊,手脚不稳掉落在脚下的花丛里。
我正打算爬起来,耳里听见那声响的主人分明已经到了,马上定住自己,不敢乱动了。
耳里听见那边许久没有响动,以为那人已经走了,正想要动弹,那人却突然说了话,“小花啊小花,你知道吗?他很快就要来我家迎娶我了。”
是钟海棠!
她的话里难掩喜悦。原来是她,她还活着吗?还是我像之前一样回到了过去?
我思想间,她又说,“你们说遇诚他什么时候会来呀?”
我闻言,心脏脱离了原来的节奏猛的跳了一下,遇诚?宋遇诚!是湖阳公主的驸马!
为什么她会提到驸马爷,联系她前一句话,怎么难道是驸马爷要来迎娶她?
不会吧,事情果然如我当初变花时乱想的一般。
可是如此,钟海棠的执念又怎么会来到我这里呢?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很无情,可是钟海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须弥幻镜要把我带来这里?
钟海棠那边传来淅淅的洒水声,我看了看日头,基本没什么日头,应该是食时左右,是她浇花的时间。
等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再度响起,并且离我远去,我才从万花丛中抬起头来。
我凭着记忆中的路子,一路来到钟海棠的闺房,见她扯了一段大红的锦布,正在细心缝制百花被。
我趴了窗瞧她,一时不防踢倒了脚下的花盆,发出沉闷声响,钟海棠闻声,将脖子探起,我则以最快的速度偏了头缩在墙角,听见里头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我只好往走廊拐角逃去。
可是我今天运气真的不好,拐角处的脚步声告诉我此路不通!
我看看前头,钟海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分明穿的是男装,如果真的让人发现出现在钟海棠房间外,不止我,她也不好做人了。当然,我还是更关心我的处境,这下好了,大明朝开国以来,还没见过非礼人家姑娘的皇后!
我急得团团转,两边的脚步声却一刻也不停歇。
“吱呀——”
钟海棠开门了!
我想我死定了,这时空中滑过一抹黑影,我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被那东西捂了嘴巴,一把飞到了墙上!
当然,他不是个东西,是个人,他贴在我的背后,我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他把我一把拽下,隐蔽在墙头生的乱草间。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从我鼻尖传来。
他是个病秧子。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好歹也是未来的皇后,就算还不是皇后,可我好歹是个姑娘家,他这么近地贴着我,是什么意思?我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他却在我耳边讲了句,“不想死,就闭嘴!”
清淡而铿锵的语调。
这声音……好熟悉。
我一时没想起来这声音的出处,底下传来了动静。
钟海棠见门外一盆花倒了,一手把它扶了起来,又爱惜地整理了叶子,看见两个丫环来到了眼前,问她们几句。
那两个丫环摇摇头,都说没有弄倒花盆,钟海棠说了句,“许是调皮的猫儿。”说完就转身回房了,那两个丫环也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长出一口气,发现那人还是紧紧贴着我,正想发火,那厮却先发制人,一把揪了我的衣领子,提我进了钟海棠的院子。
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带着我也没落地,一把把我从半空扔到了地上。
我膝盖磕了地板,疼得要死,扭头正要骂他,他却直挺挺倒在了我眼前!
我看清了,他是收服蛇狗的那个黑衣男子,难怪他的声音这么耳熟了。
他的眼睛上还围着一段四指宽的厚厚的黑布。
我冲上前去,小小声唤了他,由于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唤他兄台,又不停地摇晃着他比我强壮健硕得多的身躯,他像是昏死了过去。
我看着他赖在地上,死活就是不起来,心里急得冒火,怎么在这晕了!要是再有人来,或者钟海棠出来的话,怎么……
办字没能出口,钟海棠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我抬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怎么,这是……被发现了吗?
我平静了片刻,随即不平静地想了,“她该不会叫救命吧?”
她要是叫了救命,我和这兄台可就惨了!
她一张樱桃小嘴,正要呼喊,我急中生智,冲上去一把捂了她的嘴。
她两眼瞪得像铜铃,嘴里呜呜地叫不出救命,我将她推到门上,死死抵住,“你不许叫,我们没有恶意,很快就走,你要是叫了,回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做人?你还想嫁给遇诚吗?”
钟海棠闻言,马上停了声音,不再说话了,只是两眼还是仍在瞪着我,好像她已经放弃了反抗,我将信将疑地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她果然没有出声,还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看着地上那兄台,反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和他送出去?”
她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的,她这么规矩的姑娘,怎么可能带我和这兄台出去,而且这兄台还晕着。
如果他没晕倒,我和他就能穿上丫环的衣服出去了,不过换而言之,如果他没晕倒,我和他一纵身就能跳墙,谁还跟这纠缠。
我一时想起了一个坏主意,要不?
我端起恶人架子,转身对钟海棠道,“没办法了,我大哥受伤了,你把你房间借我们住一天,等我大哥醒了,我们就走,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简直就是敲诈勒索,可钟海棠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把门大大地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
我心想,这姑娘,倒是干脆。
于是乎,我与这位兄台就干起了胁迫良家民女的勾当。
几天以来,在她家吃,在她家睡,在她家蹭着一张床。额……是两张床。
她和我都只能挤在一个塌子上,至于床,当然给了那赖在床上不起的家伙了。
本来我想和钟海棠一起睡在床上的,可一和她合计,她立马要死要活的,我低头一看,可不,穿着妥妥的男装,还带着撇胡子。
难怪她这样了。
我只好撕了胡子,向她道了我的性别。
她看了我的正身,这才放心和我一起睡。之后她深深地看了身后的兄台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随即试探地问了,“你们……是私奔吗?”
我默然,她既然如此误会,那……
我两手托了腮,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女公子,你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