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怕身上着火,忙脱下棉衣,叫道:“和尚,你是谁?”
那僧人并不答话,再度欺近,施展大擒拿手,制得他动弹不得,方道:“出来吧!”
白衫抬眼看去,远处树后走来三人,两个光头小僧,从未见过,另一个则是前夜逃走的那个瘸丐。
那瘸丐恭敬地冲僧人施礼,道:“多谢不诡大师!”原来这僧人就是曾经在无底水牢洞外偷袭高且闲与夜无月而不得的那个狼鼻僧不诡。
瘸丐走到夹谷柔与中行娆身边,解了他们穴道,挨个扶起道:“小人无能,让两位女侠受苦了!”
白衫似乎明白了什么,怒道:“夹谷柔,你骗我!”
夹谷柔歉然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襄农偷走的东西,对我们至关重要!”
“哼,空明城里,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夹谷柔道:“大师,请你放了他吧,他也只是受人指使,并没有……”
中行娆叫道:“不能放!师姐,他是没有把你怎么样,却猥亵了我!大师,万不可放这个淫贼走,我看他就是那个采花狗贼花间游龙的徒弟!”
“师妹,一路上我都在旁边看着,人家规规矩矩,何时动你了?”
“怎么没动?他没脱你的衣服,你当然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了。”
原来夹谷柔给中行娆买药时,看到一个瘸腿乞丐,看出是丐帮的人,心想丐帮弟子向来扶危济困,便给他些银两,告诉他说自己是空明城一名女弟子,目前服了麻药,遭恶人挟持,还有个师妹重病,就在城东的破寺,请他到开宝寺报信,说完匆匆去了。
瘸乞心想她服了麻药遭到挟持,想来只是普通山贼,自己堂堂五袋弟子,还怕个山贼不成?见夹谷柔生得秀丽,想着这英雄救美的差事何不自己揽了,说不定事后能捕获芳心,佳人委身而侍,在丐帮众弟子里倍有颜面,越想越是欢喜,不由得心花怒放。
不过他素来谨慎,便到附近的分部请了七袋老丐,只说城东破寺有一山贼出没,其他的隐瞒不说。老丐便携了小丐一起,将近子时,与瘸丐一起去擒那“山贼”。
谁曾想,白衫武功高强,一出手竟打死了老丐,瘸丐心知啃到了硬骨头,趁白衫背对自己拗小丐手臂的时候,撒了一把白粉到白衫脚下,之后逃脱出来,立马跑到开宝寺报知,五大门派同气连枝,开宝寺听说了这样的事,立即派出不诡带着两名小僧去捉白衫。
不诡抬手阻止两人的争辩,道:“空明城八大弟子中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哪一个不比这小子的武功高?一同落到他手里,不用想,必是遭到了暗算!至于是不是花间游龙的徒弟,我会带他回寺里严加审问!”
瘸丐此刻才知两女竟是空明城八大弟子中的人物,当下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原先美好的幻想霎时化为泡影。
中行娆道:“多谢大师相救,改日必登门道谢,现下我们仍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说着拉着夹谷柔便走,夹谷柔看眼灰头土脸的白衫,十分过意不去。
中行娆喝道:“师姐,你忘记我们此行的任务了吗?”
夹谷柔叹了口气,只好随她去了,路过瘸丐身边时,中行娆拍拍他肩头,抛去一个媚眼道:“这位大哥,谢啦!”
瘸丐一下子失了神,直望着两人消失看不见,才醒过来,脱下肮脏的衣服,对着肩膀处狠狠嗅了几嗅,满脸陶醉。
四周打量一番,不诡不知何时带着俩小僧和白衫已走了,捏了捏自己胳膊,确认不是在梦里,欢天喜地得哼着俚俗调子,珍宝一样紧抱着手里的衣物,盘算着回去怎样怎样吹嘘,激动得眉飞色舞。
不诡在前,两小僧押着白衫径回开宝寺,行至城门,左右立着两位僧人,皆双手合十,松树般一动不动。不诡迎上去对那龙眼僧人道:“师兄,人抓到了!”
旁边那个虎面僧人大喝:“贼小子胆大包天,敢在我开宝寺地界上干坏事,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上前两步,大手一把抓住白衫的衣领。
龙眼僧人看了眼白衫,道:“不莽,休得鲁莽,这位小兄弟乃是泠寒阙的高徒,为了两派的和气,还是通知未阙主前来领人吧!”
虎面僧道:“呸,小小年纪便奸邪无耻,往后还能了得?未盈尺那老家伙护短得紧,既然她不会管教弟子,那我们替她……”
突闻两声冷笑,“刺啦”一声响,虎面僧背上僧袍多了道血痕,“开宝寺镇塔高僧名扬天下,难道靠的是背后说人坏话的功夫?”
白衫目光猛地一亮,平地上出现一道瘦小身影,正是未盈尺!
虎面僧挨了一鞭,怒极喝道:“老东西,我难道说错了,看看你教出来的弟子,不是不守妇道便是淫邪下流!这些话,就是当你面,也能说得。”
“老秃狗,你说谁不守妇道?”白衫听出虎面僧意指自己娘亲,登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未盈尺也是铁青着脸,放开踝上两鞭,与腕间软鞭一齐向虎面僧劈头盖脸地抽去,虎面僧人挺起禅杖来挡,但哪里招架得住?生生得挨了几鞭。
龙眼僧沉声道:“师弟愚鲁,口不择言,贫僧让他赔罪,还请阙主勿怪。”
不莽被打红了眼,叫道:“老东西不讲道理,让我道歉,休想!”刚说完,腿上又中了两鞭。这时不诡忍不住了,叫一声“欺人太甚!”冲上去与师兄并肩作战,三人斗作一团。
见三人打将起来,龙眼僧叹了口气,先点了白衫“乳中”和“肩井”**,冲两小僧道:“看好了他!”而后闪身而前,右手禅杖挥舞,击开未盈尺的踝鞭,左手连推两掌,分别卸了两个师弟手上的劲道。
白衫叫道:“臭不要脸,三个秃驴欺负一个老人家!”
未盈尺腕上软鞭本是抽向不诡的,龙眼僧想让三人住手而插进来,却挨了这鞭,不莽不诡见状更怒,哇哇大叫着跃过龙眼僧,欺到未盈尺身前,或点或戳,大开大合。
龙眼僧尽力劝阻,但三人箭在弦上,没等他过来便已换了方位。
斗了百余招,四人渐渐离得远了,白衫道:“两位小哥,我动不了,麻烦看看我脖子上是不是爬了个虫子,痒得很!”
两小僧不疑有他,上前翻翻白衫的衣领,说时迟那时快,白衫突然动手,两记寒冰掌拍出,两小僧扑地便倒,白衫见得了手,急忙往城内跑去。
原来他见龙眼僧点自己的穴,暗叫糟糕,但点了之后没有丝毫不适,试着动动手指,还能动!当下欢喜无限,暗想:“和尚点穴水平不到家,这可便宜我老人家啦!”装模作样地一动不动,待几人去得远了,才向两小僧发难。他还不知自己是异脉者,脉穴错位,龙眼僧点的肩井穴可能并非是真正肩井穴所在的位置。
疾奔了一阵,转进一条巷子,一边专往偏僻胡同里钻,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坏了坏了,老矮子找到这儿来,我怎地能脱得了她的手掌心?”正想着,远远瞧见前面七八个人搏斗,其中一个披着红头发。
白衫暗道:“尉迟太怎么也到了开封,真是祸不单行!”驻足看了会儿,原来那红发汉子一个人斗着另外六个,寻思:“好天意!何不今日趁乱解决了他,省得来日与我为敌!”于是悄悄地欺上前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红发汉子不是尉迟太,他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提着朴刀,上下翻飞,瞬时砍倒两人,端的凶猛非常。
那汉子盯着最前面那人,叫道:“贼厮,拿命来!”
白衫看向最前面那人,一眼认出,竟是那日攀在屋檐上偷看到的和太监交谈的官儿,他神色慌张,亦趋亦退。
认出归认出,白衫和他也没什么交情,心想我逃命要紧,还是不多管闲事的好。当下转身便想溜走。
这时那汉子又已砍翻三人,回首望见白衫,大喝一声扑了上去,白衫听到后面恶风,寻思我不惹事,你倒找起我的麻烦,又想到那汉子的丑恶模样,升起厌嫌之心:“想来不是什么好人,我且给他点厉害瞧瞧。”
并不转身,自顾自走着,待听那汉离得近了,猛一低身,往后狠狠一抵,那红发汉子没能刹住,被白衫绊了个大跟头。
汉子身手着实了得,扑地一滚,毫发未损地翻身而起,扬刀便砍。白衫手里没兵器,往后退了两步,抓起一边废弃的车辕木,朝那汉子胸窝下三寸点去。
汉子侧身而避,白衫就势将手腕颤了两颤,内力喷涌而出,汉子被震得退了两步,赞道:“好劲道,再来!”朴刀挑起落下,一连迭变三招,白衫手中的辕木被砍断,惊了一下,踏起迷迭步,身形顿时飘忽起来,汉子朴刀见砍他不中,怒叫一声,干脆扔掉朴刀,甩起两条满是黑肉的胳膊,大包大揽地撞向白衫。
白衫斜溜身子,从汉子臂下穿过,抓住他一只大手,肩膀用力抵住他腋窝,发力一拽,想要来个过肩摔,谁知那汉体重惊人,只被他拉得踮了踮脚而已。
汉子哈哈一笑,反手抓住白衫,反倒将他摔出老远。
白衫从地上爬起,心里老大不悦,要说中行娆丐帮七袋长老和不诡和尚那样的武林高手,自己打不过还情有可原,但对上这个膀大腰圆,顶多习过一阵拳脚的汉子,倘若再打不过,那这几年的刻苦修炼,可真就浑过了。
当下燃起斗志,拾起一根辙木,脚尖一点,暴射而出,到了汉子身前,一面引辙斜劈,一面推出一掌“冰肌玉骨”,正是水兮剑法中的一招“霞骛齐飞”。
这招当年陈樱亭上受白羽轻薄时曾用过,后来陈樱把水兮剑法整套传给莫语,在泠寒阙时莫语发现白衫只看了一遍便自学会月射寒江,演示了几个水兮剑法中的经典招式给他看。
这招精妙处就在于躲得过左边躲不了右边,躲得料右边躲不过左边。那汉见辙木势恶,伸手挡了开去,右边那掌却也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那掌轻飘飘地印在他右胯上,他只觉胯骨骤然一冷,想抬腿踢那少年不得,忙横着击出一肘。
白衫手按在他肘上,翻身跃起一丈余,双手连击三下,自上而下狠拍一掌,寒冰掌第二路“戛玉敲冰”!那汉攥起拳头,低喝着斜上挥出。
掌拳交接,汉子噔噔噔退了五六步,眼中露出惊骇,但仍伸出拇指赞道:“娃娃,好本事!”紧接着面色一变又道:“但小小年纪不学好,做了狗腿孙,老子饶你不得!”正待上前,听见密集的马蹄声响,恶狠狠瞧了白衫一眼,叫道“走着瞧!”跳到破马车上用力一蹬,翻墙跑了。
白衫看到这掌的效力,想到那晚竟凭这一掌拍死了丐帮七袋长老,实是不可思议。白衫逗留这么久,生怕未盈尺追来,转身就要走。
“少侠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