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放假第一天,叶祺本想美美地睡个懒觉,早上5点多,天刚有些转亮,就觉得小腿肚子一阵凉,随后开始抽筋,两条腿同时抽筋,想用另一条腿帮忙都不行,很疼。
“蓝山,我腿抽筋!”不得已,她只能求助正睡着的蓝山。
蓝山“腾”地坐了起来,掀开她脚下的被子,用手握住她的脚,帮她把筋抻开,缓解疼痛。
“还疼吗,是不是凉到了?”蓝山在她小腿上一边按摩一边问。
“之前就经常抽筋了,医生说正常,这一次抽得比较厉害。”叶祺翻个身,转成向右侧躺。
“经常抽筋?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自己用力掰一掰就好了,这次是比较严重而已。”
“在你眼里有什么事叫大事儿?”
叶祺看着蓝山的脸,知道他在埋怨自己总是不愿和他分享一切,但她几十年都这么过来,实在是成了定性,已经改不了了。
“没大事儿还不好?你还想出什么大事儿?”她小声嘟囔。
“别跑题,还不都是关心你。”蓝山嗔怪。他没大男子主义情节,这几个月看着叶祺的肚子越来越大,就快看不到脚面了,晚上只能侧躺,又频繁起夜,怎么可能不心疼。
“既然关心我,让你生,你又不干,就会耍嘴皮子。”
“我没那功能怎么干!”蓝山故意气她。
叶祺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就知道你这么说,公的都靠不住。你看那些猫啊狗的,都是母的带孩子,公的都不知道疯哪儿去了。”
“说什么呢?”蓝山稍微用了一些力气掐了掐叶祺的小腿肚子。
“这个力道正好,继续按。”叶祺见好就收,没多说,眯眼享受着他的按摩。
“其实就算我不能生,看你这几个月的变化,心也跟着揪起来了。你看看你那肚子大的,跟大气球似的。那可是皮啊,不是橡皮筋儿,被生拉成这么大,多吓人。”
“发胀是肯定的,就像要被撑破了似的。哎,你说你如果是原始人,会不会以为孩子是撑破了母亲的肚皮自己爬出来的,跟小鸡从鸡蛋里破壳儿一样。”叶祺笑他无聊的想象力。
“我想的是我妈当初也是这样怀着我,还要天天干农活儿,她得多累。我妈说,直到我出生的前一刻,她还在烧火准备做饭呢,结果下一刻就把我生出来了。”
“我妈说,生完叶珍,她身上总不干净,血流的很多,都能感觉到血把衣服渗透了。老人说,这种流血不止的基本活不下来。我本来就是女孩儿,又生了个女儿,我奶奶很不乐意,所以也不太照顾她,还好,她活下来了。”
“就是现在说的大出血吧。”
“对。你还知道的挺多。”
“老婆怀孕,当然要多学点儿相关知识。”蓝山赶紧卖弄。“我在网上看到一张图,等我找给你。”
蓝山给叶祺盖好被子,把手机拿出来搜索图片,然后坐到叶祺身边,把手机伸到她眼前,让她看那张图。
图上是一个怀孕后期的孕妇的上半身剖面图,胎儿占了整个上半身的一大半,所有内脏都被挤得缩在胸腔里,看起来很让人窒息。
“就是看完这张图,我才真的服了‘母亲最伟大’这句话。”蓝山说。
“我如果跟你说,其实对于要当妈这件事儿,我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会不会说我冷血?”
“那要看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但是除了这几天偶尔能感觉肚子里有一点儿抽动以外,根本没办法想象是两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完全没交流。所以怀孕这件事儿本身可以当话题聊,却没法儿让我真正激动和兴奋。
“而且,一想到以后会有两个活生生的小东西要去培养、去教育,让他们健康成长,即便不是喊着大口号做什么有用的人,至少也得三观正、有能力养得起自己吧——从无到有,塑造两个生命。他们不是试验品,没有机会重新来过——这是件多可怕的事儿!”
“你这是恐婚之后又恐孕了吗?”
“你没担心过?”
“我爸我妈都是普通农民,他们没城市里那么多的教育花样,我觉得自己也挺不错的。”
“也是。我爸我妈……也没怎么管过我。”叶祺的语气有了些许飘忽。
“哦,对了,今天带着你爸再去复查一下吧,我看他的脸色很差,昨晚吃的也少。”蓝山赶紧岔开话题。
虽然不喜欢他们,但到底是叶祺的父母,蓝山还是担心。
“我昨晚就和他说了,他不去。”
“又因为什么闹别扭?”
“我姨给我妈打电话,就是普通问候一下,聊到在这边准备什么年货,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扯到叶珍那里去了,结果他们的心情就差了好多。”
“你爸脸色差可不是昨晚一晚上,之前复查就说要注意调节心情,我还抽时间陪他聊天呢。你姨打电话过来之前,咱们也没惹他生气啊。还是再去检查检查吧,万一病情有什么恶化,总是及时检查出来才好应对。”
叶祺没说话。
“还有,别怪我在背后说你妈的不是,你妈每天有时间去棋牌室打麻将,都没有时间在家陪陪你爸说说话、散散心,‘工作’倒是真忙。”
更严重的是他们竟然从没关心过叶祺的身体状况,只是偶尔在饭桌上不痛不痒地问上一句,就算关心了。这些蓝山忍住没说。
“这段时间你也很累吧,真是对不起,可是他们把我养大的恩人啊。如果没有他们,天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
“我知道他们对你的恩情……”蓝山欲言又止,有些话,只能是气话,说出来徒惹郁闷,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又何必说。
“我爸的病,你别操心了,只要定期去复查就好了。你再辛苦几个月,等孩子生了就好了,我直接照顾我爸。他那脾气我从小就知道,你肯定也受委屈了。”
“他和我还不敢怎么特别发脾气,要是换做是你,这脾气指不定大到什么样,还是我来吧。”
“我说真心话,你不用特意去和他聊天。”叶祺的语气越到最后越是带着怨气。
“怎么了?他不满意我,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到底怎么了?”
叶祺沉默半天,叹了口气,说道:“他说看到我就想叶珍,让我离他远一点儿,他才能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