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听到了他的哭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偷偷拿出手机上网查询陈漾说的病症,一看说明,才知道唐依依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
“陈漾,你冷静一下,陈尧在你身边吗?别让孩子看到。”叶祺不知道他和唐依依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好乱劝说。
正说着,蓝山开着车过来取件。
“是陈漾?”蓝山以口型询问。他也接到了方义鸣的通知,基本上了解情况,但也只能装糊涂。
叶祺点头,把手机的话筒捂住,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陈漾,这时候找唐依依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把陈尧治好。你先照顾好孩子,然后再去治疗这种病的医院里挂个专家门诊,好好给孩子看看。”蓝山接过电话,说道。
事发太突然,而这种病又太凶险,陈漾一时没了主意才只想找唐依依发泄怒火。这时候哭也哭够了,蓝山说的又都在理上,终于收了眼泪。
“对不起,让你们摸不着头脑了,我先去照顾幺儿。”陈漾说道。
“等会儿我装好了件儿,和叶祺去你家。”
蓝山把车先停在陈漾家门口,让叶祺陪着,自己先把件送回去分拣。
陈尧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一个人正在家里写作业,看见叶祺进了家门,对叶祺笑了笑。
叶祺第一次进入陈漾的家里,虽然是平房,但面积有50几平米,一室一厅一厨的结构,两父子住足够了,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和陈漾平时的作风相符。
“陈小幺,脑门儿怎么了?”见孩子情况和以前一样,叶祺原本吊着的心就落回了原位。
“绊倒了,摔破了。”陈尧回答。
“幺儿,去房间写作业,爸爸和阿姨有事要谈。”
陈尧听话地收起了作业本和铅笔等,一瘸一瘸地回了房间。
“现在能说一下整个事情经过吗?如果心情还不好,就暂时不说。先说医生怎么说的,看看有什么办法治病。”叶祺问。
陈漾给叶祺倒了一杯热水,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讲述陈尧的遭遇。
因为陈尧右腿的毛病,又不善言辞,上学后经常被同班小朋友嘲笑和欺负。今天上午在上体育课的路上,下台阶时被一个同学故意绊倒。虽然台阶只有三阶,但陈尧右腿不便,所以控制不住重心,直接向前摔倒,额头磕在地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老师把陈尧送进医院,赶紧通知陈漾。等陈漾赶过去的时候,肇事同学的家长也已经到了医院,不停地向陈漾道歉,并表示要支付陈尧的检查费用和住院费用。
没过多久,陈尧醒了过来。陈漾询问医生儿子的情况,医生没有马上答复他,只说等一会儿检验报告,并询问了陈尧平时的状况,是不是学会走路的时候腿脚就不灵便。
陈漾回答刚开始都很正常,只是走路比一般的孩子晚,三岁多才学会走路。四岁的时候遭遇地震,他和儿子被压在倒塌的房子里,虽然有他挡着,但两人被救出去之后,儿子的腿就瘸了。
当时情况都很慌乱,他们又被压了一天半的时间,医生说是被压坏了。因为他的腿也被压断而截肢,所以并没有多想什么。
到了中午,加急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医生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几张检验报告纸被他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抿了抿嘴,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真相。
初步诊断是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因为这种病的临床表现多种多样,具体还需要进一步详细检查。如果有母亲一方的家族既往病史做参考,会更准确。
陈漾没听过这种病,医生简单解释了一遍。医学术语他听不明白,但大意懂了。
这种病是遗传性疾病,女性携带遗传基因,男性为病患。病症有好几个分类,最严重的一类,活不过20岁,轻微的有几十岁之后才发病的。陈尧的4岁的时候右腿就有了发病的征兆,前景不太乐观。
陈漾说到这里,悔恨和愤怒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虽然生幺儿这件事在道德上有些问题,但我没有伤天害理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场地震,我家毁人亡;唯一的儿子,竟然也要受到这种折磨……我只是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就要这么惩罚我吗?唐依依……她……真不是人!”最后几个字,陈漾从牙缝里恨恨地挤了出来。
叶祺相信,如果唐依依在这里,一定会被陈漾生吞活剥了。
正想安慰陈漾几句,蓝山推门走了进来。
“孩子怎么样?”蓝山用口型问着叶祺。
“目前还好。”叶祺也用口型回答。
“我要去找唐依依,如果我儿子有三长两短,我要她陪葬!”陈漾突然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蓝山按住他,说道:“你杀了她还是解决不了陈尧的问题,还不如借用她现在的身份和人脉,找一找有什么医生能看好孩子的病。”
叶祺对他轻轻摇头,示意这病没法医治。
陈漾双手抱着头,悔不当初地小声絮叨:“我早就该知道没这么幸运的事情,哪有一个18岁的黄花姑娘主动来卖身的。还说家里穷,弟弟们卧病在床,她妈急需换肾。我是他-妈的鬼上身了,没调查一下她的家庭背景,就和她要了孩子。哈哈,弟弟们卧病在床,这不明显是发病了吗?我他妈怎么这么傻!”
气急了也恨极了,陈漾连连骂娘地宣泄愤怒。
在他的自言自语中,蓝山和叶祺几乎推断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关系到一个8岁孩子的生死,再好听温和的劝说都苍白无力。显然,唐依依清楚知道这一切,却也放任这一切发生,这个女人,看似柔弱谦卑,却也真是无情。
然而,又能说她什么?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能只管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唐依依,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没钱没势的普通人,面对唐依依当时的处境,又会做怎样的选择。
伦理道德在最基本的生存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