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不高,如果能安排住的地方,我不需要五险一金,就当临时工好了,但对外不能这么说。”
蓝山手插着兜走回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我的公司目前规模很小,人员已经足够,不过我会帮你留意其他的工作。蓝山也记下了你的手机号码,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你也不要放弃,如果家里条件允许,年后还是出去找找工作。好事多磨,你有毅力,又能吃苦,一定能找到工作。”
刘玉珏有些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又笑了起来。“谢谢你,嫂子,要是能到你公司上班就好了。”
叶祺还想安慰她几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身后也传来孩子们的声音:
“刘玉珏,天晚了,还不回家吃饭?”
叶祺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抬头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蓝山”,西边的天空已经红了一片,天色什么时候暗下来的都没注意到。
“嫂子我先回家了,有空你和山子哥到我家来玩儿。”刘玉珏见她接电话,不想打扰她,小声打了个招呼,便一挪一挪地离开了。
叶祺挂断了电话,却把手机贴在耳边,佯装接通了说话:“新年好……正在老家过年……”
看到刘玉珏消失在土坝的另一边,才站起身,收了手机。
“还想招她?”蓝山问。
“谢谢你提醒,已经冷静下来了。”叶祺确实有这个心思,看到蓝山的短信之后,也觉得有些感情用事,这才又在对话最后给自己留了个活扣儿。
“最难管理的人不是那些脾气古怪或者自视不凡的刺头儿,就是这种——乡里乡亲的,她会把你的帮助当成是理所当然而忘记自己工作时的身份,你也会因为可怜她而睁一眼闭一眼,结果整个团队都不好带了。”蓝山说。
“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我总结的。丁斌在我这里干得好,就把他的一个老乡介绍过来,结果那个老乡觉得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太累,送件时总和客户发生小口角,要么就不按时送,要么就扔在门卫一走了之。我收到投诉处理后扣他工资,他不敢找我理论,就去埋怨丁斌。丁斌憋了一肚子火,有一次喝多了才不小心说出来。”
“还有这事儿,你都没和我说过。”
“什么事儿都和你说,你不得累死。”
“这本来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嘿嘿。”叶祺吐吐舌头,然后指了指西边的天空,“晚霞!去看看吧,城市里高楼大厦,基本看不到夕阳了。”
两人站在坝顶,遥望西方。广阔平坦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矗立着一排一排已经落了叶的树木。由近及远,在一片白茫茫大地上划出一条又一条错落有致、时断时续的黑色分割线。
夕阳就在最远处的一条线后面,红彤彤的,又有些像生鸡蛋里的蛋黄,已经有一小半没入地平线以下,连天边的鱼鳞片状云彩都被染成了橘红色。
不用转头都知道各家的炊烟已经升起,因为浓浓的柴火味道已经飘了过来,自然而淳朴的味道。
“真美,十几年没看到了。”叶祺一歪头靠在蓝山肩膀上,叹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有我,就觉得更美啦。”蓝山厚脸皮地添了一句。
“嗯,你把风挡上了,自然更美。”叶祺哈哈笑起来。
其实风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大,细细地吹着,似乎能感觉到夕阳的一丝暖意。
“美死啦!”蓝山突然朝着夕阳吼了一句。
叶祺没被他吓到,反而神经质地四处查看是否有人听到。结果整个鱼池就剩他们俩,被夕阳照出来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土坝上,两个人,却叠出一条影子。
“美死啦!”确定没有别人,叶祺也发泄似地喊了一句。然后抬头看蓝山,两人笑成一团——三十几岁的人了,疯得像两个小孩子。
“趁现在没人,我们也去滑冰吧。”叶祺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
“既没有冰刀也没有爬犁,怎么滑?”
“直接滑,看谁滑的远。”叶祺颠颠地跑下去,站在冰面前,助跑几步后,双脚微分,侧着身子向前滑行,滑出不短的距离。
“小时候的玩法!”蓝山也来了兴趣,依样画葫芦滑了出去,比叶祺还远一些。
“年纪大了,骨头都沉了,小时候能滑很远呢。”叶祺在冰上左滑一下,右滑一下,试着找回童年时的感觉。
“双人滑。”蓝山凑过去拉住她的手,学着华尔兹的舞步,在冰面上缓缓跳了起来。
“我不会跳舞。”叶祺被他拉着,滑着既不合拍也不协调的脚步,狼狈地低呼。
“我也不太会,只要不踩着脚,怎么滑都行。”蓝山倒是非常懂得变通。
然而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两人步调不一致,都怕踩对方的脚,越是谨慎越是紧张,磕磕绊绊地滑了好几个趔趄。
“算了,俩土包子,就别丢人现眼了。”叶祺在又一次差点摔倒之后,放弃了。
蓝山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揽着她的腰贴紧了她站定,微微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那就这样站一会儿,想和你这样多呆一会儿,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叶祺始终没有答应他马上领证结婚,只想等有了孩子之后再决定,让他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叶祺把头靠到他胸前,安静地让他抱着。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停了,苍茫暮色之下,冰面反射着一点点光亮,似乎整个世界真的只有他们两个,这种安详宁静的感觉让人沉迷。自打自己记事以来,从没这么平静过、享受过。
想一想几天前还在奋力包装发货,累得特别想一睡下去就不起来,只觉得此时此刻就像身在天堂。
阿嚏!叶祺的一个喷嚏打破了两人的世外桃源。
“冷了?”
“不冷。”叶祺嘴硬。出来半天了,当然冷,只想不想脱离这个二人世界。
“要变天了,我帮你挡风。”蓝山把自己的围巾解开,缠到叶祺头上。双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摩擦,祛除寒意。
“哪变天了?又胡说八道。”叶祺假意挣扎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靠着他。
“‘天现鱼鳞片,不雨风也颠’,没听说过?”
“没。”
“刚才天上的鱼鳞片云,是变天的前兆,大概又要刮大风了。”
“不刮风还叫啥冬天。”
“我还是希望春天快点儿来。”蓝山说着,一语双关。
“快了,三月份就暖和了。”
哎,频道又岔了……蓝山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