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终于想明白了两人的隔膜在哪里。如果让齐北鸿和她去住阴暗狭窄的地下室,齐北鸿会发疯吧;如果让她继续每天在公司里做白领在家里做保姆一切全包的生活,几年可以,十几年、几十年她也会疯的。
然而齐北鸿并不知道叶祺这三年的经历,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过往中。
“你是想说那对结婚戒指吗?我知道它们是很贵,但结婚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一次,我想让你幸福,想让你永远记得这一天。钱花掉了还可以赚,不如意的婚礼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了。”
“所以说我们的生活态度不一样,就算没有结婚戒指,就算你拿纸折一个给我,我也很满足。我想嫁的是个顾家的男人,不是为了装饰门面而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只两只戒指就两万多块,酒席你想摆多少桌,一桌是多少钱的?”叶祺转头看向酒楼的建筑外墙,眼神里现出一丝嘲讽。里面便是常颿热闹的婚礼现场,据说每桌是6000元的标准。
齐北鸿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为了付房子首付,叶祺过日子很是精打细算。但齐北鸿是销售经理,经常跑业务见客户,比较在意对外的形象,为了打理形象需要的开销也不少,叶祺便在其他方面能省则省。
吃饭一律在家里,第二天上班的午饭自己带,去公司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好;用电的除了电脑必买,其他的能省则省,冰箱、电视、洗衣机一律没有。夏天饭菜放不住,早起做早饭连带午饭,晚上回来做晚饭;洗衣服水、洗澡水都用大盆存着冲厕所;自己很少逛街添置衣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等付了首付,就可以解放了。每月的按揭他们俩的工资太绰绰有余。
为了这些省钱的事情两人也有过几次小龃龉。每次小小的争辩之后齐北鸿便冷着脸不说话,有时能持续几天。叶祺不想两人的感情因为这些事而受到影响,便首先道歉,缓和气氛。直到两人决定领证结婚的前夕,一时兴起去逛了逛商场,看到了一对结婚戒指……
铂金镶钻,非常漂亮,一对两万多。如果没有计划买房子攒首付的话,叶祺也许不会反对购买,但有了房子首付这座大山的压迫,她难得一次非常坚决地反对了齐北鸿的决定,将齐北鸿扔在商场里,一个人走了。
两人因此冷战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叶祺几次主动示好,想恢复原来的生活氛围,但齐北鸿就跟冰山一样,没回应也没反应。
叶祺病了,给齐北鸿发短信,没有回复;打电话,第一次挂掉了,第二次又挂掉了;叶祺没有再打,高烧得昏迷了过去。
昏睡了几个小时,醒了过来,身体还维持着刚没了意识时的姿势,半边身子有些发麻。但最麻木的还是她的心,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死了。
她默默地办了离职手续,趁着齐北鸿上班的时间,回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迅速而沉默地离开了B市。
“就为了两只戒指,我们七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齐北鸿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好面子,但不认为是什么万恶不赦的缺点,自尊心强可以促使自己更努力上进,不是好事吗?
叶祺冷笑。“你有想过我们之前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两人平平淡淡地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觉得脾气挺相投,就认为是谈恋爱了。之后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过日子,无非就是因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正好符合性别匹配规律。男人认为女人就该怎样怎样,女人为了感谢男人也就做了这样那样。等真正遇到了理念不合的事情,两人相处模式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都以为自己包容和忍让了,其实不过是自以为是,完全没了解过对方需要怎样的包容和忍让。”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是我们自己幻想出来的?你做的一切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感情是有的,也许不是爱情吧。那只是基于一种动物原始本能而在一起的状态,到了谈感情的年纪,正好身边就出现一个合得来的异性,就在一起了。当然,和动物不同的是,我们还把持着礼节。而我为你做的一切,有一部分确实不是我内心想做的,但我觉得我欠你的,所以我做,没怨言。”
“你不会想说我们都不懂爱情是什么吧。”
“在你我之间,似乎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们之间那些年到底是什么感情在支撑?”
“我自私,你也不高尚,也许只是彼此依靠、惺惺相惜、‘臭味相投’的感情罢了。”
“这就是你的结论?对我这三年的执着就给出这么一个惺惺相惜、‘臭味相投’的结论?我是傻了吗,对一个不爱的女人苦苦找了三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齐北鸿不能接受叶祺的说法。
“也许你爱的只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个状态。”叶祺内心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蓝山也追问过,她回答不上来;此时此刻,想到蓝山,想到他为自己默默做的一切、想到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张坚毅的脸、那副总会说出让她忍不住大笑的话语的嘴唇,和那个她难以拒绝的吻……
“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我是爱的,但今天看到你,我觉得我爱的是‘你在身边就是我最好的依靠’的那种感觉,我感激你,这辈子不会忘记。”
“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不管之前是什么感情,人类的也好动物的也好,都不要去想了,重新开始,重新学着爱对方。”齐北鸿放下了身段祈求。
“我累了,不想再和爱情扯上任何关系。对于你,抱歉,连朋友也不想做,就这样好吗?”
“你父母没有告诉你,他们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那不是他们的希望,只是你的。如果你是个男人,别再骚扰他们,别再利用他们向我施加压力,别让我恨你。”
“你说过你会感激我一辈子,却连朋友都不想做,怎么感激我?”
“感激是记在心里的,朋友是要相处的,两者不冲突。”
“只是记在心里,没别的表示?”齐北鸿的眼神变了。
叶祺绷紧了脸色,目光变得冷冽起来。“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我从心里谢谢你这三年来的惦记,也理解你今晚的心情。刚才的话,我只当你受了刺激,语无伦次……”
“叶祺,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传来,叶祺转过身,就看到一身西服革履的蓝山穿过花坛,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