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祺托着湿毛巾再进房间的时候,蓝山已经“灭了火”正躺在被窝里闭目养神。
叶祺用了低于体温的温水浸湿的毛巾,敷上去凉凉的,并不冷。蓝山火气刚消,这个温度正合适中和体内的余温,不小心舒服地“哼”了出来。
“凉?”叶祺问。
“不是。”蓝山赶紧否认,机智地找了个借口,“腿疼。”
“很疼吗?”叶祺看着都觉得疼,更不用说受伤的蓝山。
“还好。”蓝山“故作坚强”。
“我把单斯言的笔记本借过来,给你放电影分散注意力吧。”
“不用,晚了,别吵了她们休息。”他不想要灯泡,笔记本也不行。
“那怎么办?把伤的那条腿放被外,温度凉可以止痛。”
“你陪我聊天吧,就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了。”蓝山心想,就因为露了大腿才变这样,怎么能再露出去。
“好,你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故事,就讲给我听吧。”蓝山变着法儿地想套叶祺的过去。
“我没什么故事。不如说说你的,每天送快递遇到那么多陌生的客户,肯定有不少好玩的事儿。”
套问情报失败,蓝山也知道想从叶祺口中撬点“干货”没那么容易,能和她单独相处目前已经心满意足,先不强求更多的,于是应道:“好,给你讲讲我的事。”
“没做快递之前我做过几天房产中介。不是什么正规公司,每天让我们把来登记过的客户的电话都打一遍,不管他们是不是已经租到房子或者想出租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们那个经理说,‘你每天打二十个电话可能有一个客户成交,你不停地打,打200个,可能就成交十个客户,这钱不就来了吗?只要肯努力,不停打电话,月入一万不是问题。’忽悠得可神了。
“我们就按他说的不停打电话,那些客户没等我们说两句开场白,就把电话挂了,压根就等不到说正题。挂了的算是给面子了,没挂的基本上都骂几句神经病之类的,又不能和他们吵架,只能道个歉挂电话,感觉自己像个精神病骚扰狂。
“等有客户上门要租房子,让业务员带着去看房之前,先找我们另外两个面生的同事,让他们提前记住要去看的房子房型、布局和家里配置,然后带着两个同事一起去,见到客户就说那两个同事也是来看房的,然后让那两个同事表现出对这个房子很感兴趣的样子,目的是给真正租房子的人施加竞争压力,也就不会砍价,很容易就骗他马上签租房合同。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操作,感觉像骗子公司,干了几天就辞职了,那公司还收了我100块说要印名片呢,结果我连张名片的影儿都没看到。
“后来就当快递员。我刚去送快递的时候有一家妈妈出来收快递,一个小男孩就跟在她身后。她签收完之后对小孩说,‘明天乖乖去学校上学,否则长大了没文化,就得送快递。’我其实想说来着,我高中毕业的呢,比你家小孩有点儿文化。”
虽然蓝山当笑话讲,但内心的不甘却仍是在无意中流露出来。叶祺不是唯学历论的人,从不认为学历高低能代表能力高低。相反,死读书的人最后的能力也许还不如没读过多少书却有着丰富社会经历的人强。所以对于蓝山的经历,说不上惋惜或者同情,只觉得确实辛苦。
有些时候受各种条件限制,生活的方式只能从某种工作开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之后能不能改变,就要看个人的机缘和能力了。
“现在养狗的这么多,你们被狗咬的几率大吗?”她问。
“被大狗咬还真是第一次。小狗基本上都不敢扑上来,只是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不停地汪汪而已。”蓝山舔舔嘴唇,觉得有些渴,头也疼了起来。
叶祺这才发现他嘴唇干得有些起皮,摸一摸毛巾,竟然已经热了起来,赶紧拿出去重新浸温水。
回来时蓝山也在嘟囔:“好像有些不对劲,我觉得很热,但却一直不出汗。”
叶祺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竟然极烫,把毛巾敷上去,纳闷道:“怎么严重了?”
蓝山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刚才穿着短裤出去“降温”,弄巧成拙,真的受凉感冒了。看着叶祺有些担心的神色,心里反倒觉得这感冒来得真是时候,还有心安慰她:“没事儿。原本感冒也是晚上和半夜会加重、白天减轻的,睡一觉就好了。时间不早,你也回去睡吧。”
“你睡吧,我帮你拢账。”叶祺把室内大灯关了,到书桌前开了台灯,就坐在桌前开始统计面单。
高烧之下,蓝山头疼得厉害起来,叶祺找借口留在身边照顾他自然开心,但她原本就忙,再这样熬夜更伤身体,不停催她去休息。叶祺也不理他,被他催急了就作势不耐烦,吼他几句让他睡觉。蓝山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
在外面奔波大半天,又吹风感冒,蓝山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叶祺把自己的棉被抱来也盖在蓝山身上,希望能让他尽快发汗散热。然后轻轻坐到床边,试了试蓝山的额头温度,仍然很烫;将湿毛巾覆在他额头上时,看见他微微皱眉。因为高烧脸色潮红、呼吸声浓浊,但睡得还算安详。
认识了两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长时间地仔细看他的脸,似乎又瘦了。自打过年后到现在,只在十一的时候休息了一天,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奔忙,难怪吃得再多都不见长肉。新奇地歪着脑袋换着各个视角观察,才发觉他看起来越来越好看了。
看着看着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傻笑,像个花痴。脑子一清醒,马上坐直了身体,眼神也变得冷静起来。她在内心警告自己,照顾他是因为他也曾经这样关心过自己,不过是还人情而已,这样才公平。
撤掉毛巾等额头上的水分干掉,再探手过去,感觉到了细密的一层细汗浸了出来,终于出汗了。叶祺稍稍放心,起身去重新浸毛巾。
在她背后,蓝山缓缓张开了眼睛,看着她走出房间,满足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