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这一剑出彩至极,众人不由的大为喝彩。
他兀自收回长剑,余味回荡在周身。抬头望向门外,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劈哩啪啦地在地上乱溅,如同敲打在心田的点鼓,忽高忽低,杂乱纷繁,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一股惆怅在心头。有道是少年悲秋谈寂寥,徒自惆怅空说愁,时间长了,又失去了那股子味。
挥去那徒自的惆怅,理了理情绪,令狐冲复又看向史文进,对他刚才突地出手拽出封不平,心生不解,那一股子疑惑都如写在脸上一般。
史文进见自家师侄望向自己,面带困惑,道:“这人怕是与我华山渊源不浅,轻易还是不要取他性命,留待日后掌门回山再说。况且我等在城中,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轻易不要杀人的好。”
旁边,他三位师伯也跟着点头,道:“还是大哥做事仔细,兄弟几个全都没想到这茬。”
史文进又道:“当务之急,是先将事情通报掌门,让他尽快赶回华山主持,莫要耽搁。我等再押着这三人回华山,谨守门户,静待掌门回来再作定夺,免得又被人钻了空档。”
令狐冲点头道:“衡山城中有我华山联络之处,待得雨停,飞鸽传书,师父就能收到。”
正说着,那劈哩啪啦之声渐弱,乌云渐散,漏出几缕阳光,一场阵雨就渐渐散去,只留雨后活着泥土芬芳的清新之气。
史文进听了令狐冲言语,道:“好,不过保险起见,还需一人快马急报。”
令狐冲道:“师伯,华山还需你等坐镇,我去吧!”
史文进沉吟了一下,略一思索,道:“好,冲儿你武艺了得,我等也放心。咱们这就分头行事,冲儿你自去,我和你众师伯、师弟一起,押这三人上山,把守门户,应付那即将来的少林、武当之人。”
令狐冲辞别众人,从马匹中选出最好的两匹快马,就直奔城中联络点,对过暗号,飞鸽传书通知师父,才骑着马由东门而出,直向衡山方向疾去。
他这一路,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两马换乘,日夜星驰,不过一天功夫,就到衡山地界。
正自疾驰,忽地一道绊索起开,那马一声悲鸣,滚过几个身子,翻到在地。后面那一匹,不过相隔半个马身,自是一同中招。幸得令狐冲眼疾手快,脚下一蹬,手拍马背,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就要落地。
忽地,道旁林中,青光一闪,草丛中窜出两个汉子,蒙着面,一高一矮,也不与令狐冲分说,就自夹击而来。时间拿捏的准,正是将落未落,旧力已去,新力未至之时,是个行家里手。
令狐冲也不惊慌,手提宝剑,往地上一点,那剑弯成圆弧,又运气于剑,那剑受了气助,又自变回原形。这么曲直之间,令狐冲借得力道,冲天而起,又倒下而回。
那剑在他手中,剑影重重,化作一个偌大的圆圈,将那二人圈在内。剑尖点点,似漫天繁星落下。
不料,哪儿人忽地身子后斜,脚跟踏地,倒射而回。同时,那手中齐齐扔出一物什,相互在空中一撞,啪地一声碎开,粉红的迷雾四散开来。令狐冲卒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急急屏住呼吸之时,已是一口吸入。
令狐冲心知不好,不敢再追,只得停下运气,欲要将毒素排出体外。哪料,不运气还好,一运真气,不由大惊失色。那毒药力陡然大作,功力飞速流失,就如决了堤般止都止不住。
那两蒙面汉子就兀自立在一旁,将令狐冲围住,也不上前,想是要等他药力发完,在上得前去就不费吹灰之力。
令狐冲暗道一声‘苦也’。再这么下去,他就全无反抗之力,只得束手待擒。
拼劲浑身解数,想尽生平所学,不由的心中就是一喜。
他不动声色,只是打量这袭击他的二人,道:“不知是何处绿林好汉,在此与华山为难。你们这样藏头露尾,就不怕江湖朋友笑话!”
那高个的嘿嘿一笑,道:“你也莫要激将我们,我等就是要找你华山晦气,你莫以为你师父岳不群就在这衡山之中,就以为我们怕了。如今的他,也不比聋子、瞎子好到哪儿去,我师兄神机妙算,早就事先踩好了盘子,端了他城中的耳目,又派我等把守通往衡山的各处要道,等的就是你华山报信之人。”
说着,看着令狐冲,玩味笑道:“你不是要知道我等是何人,那就让你知晓,免得人间添了枉死鬼,阴间不知是何仇。”
说罢,俩人露出真容,不是旁人,令狐冲见过,那高个的是嵩山派仙鹤手陆柏,那矮个的也是嵩山派之人,十三太保之一的赵四海。
这二人见来人是华山派的剑道天才令狐冲,心下存了心思,不让他活着离开,让他无法成为嵩山派未来的威胁。
令狐冲见他们如此做为,知他起了杀心,心有不甘,劝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为何要自相残杀,乱我正道,不仅让魔教有可乘之机,还置道义于不顾,这又是何苦?”
陆柏和赵四海相互看了一眼,笑道:“道义?小子,活着才有道义,死了谁人和你去讲,我等和你一个死人又有何道义可谈。你也莫怪我等,要怪就怪你师父,怪你华山,若不是你等太强,让我等寝食难安,又何至于此!”
说罢,抬头看看日头,道:“时辰到了,你也该上路了。”
陆柏存了拖延时间的念头,令狐冲又何尝不是,他修的乃是‘混元道经’,虽是修炼艰难,但也有个好处,与寻常练气不同,将就神与气和,那体内练出的真气自不同于寻常真气般滞拙,是合了自家修炼悟得的神意,生气勃勃,似有自己生命一般。
陆、赵二人所用的迷药对付常人还可,但到了令狐冲身上可就不行了。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他内力又恢复至往日三成。
陆、赵二人未料他还有余力,上得前来,只道他只能束手待毙,哪料被他觑的机会,趁他们懈怠的功夫,窜出包围圈之外,脚上运足劲力,撒腿就跑。待要追去,已被拉出一段距离。他二人也是果断,从怀中掏出一竹筒状物,对空一指,‘啾’地一声,一道红色信号,腾空而起。
四周得了信号的嵩山门人,纷纷包抄而来,不多长时间,就将令狐冲堵在一处危崖之旁。
令狐冲往前一看,这么多人,今日怕是难以突将出去了。又看了看身后,崖高万丈,深不见底。
心想,往前难免以死,不过倒是可以拉上几个垫背。只是,就这么死了,却是不值,他恩情未报,憾事未了。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徒自抱憾。又想,若是就这么死了,也不知死后是被草草埋了,还是填入野狗腹中,多半下场不好。
不由地,心中一横,道:老天,这条命就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就看您老人家心情了,若是要收,还请痛快一点。
想罢,一纵身跃入崖中,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