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不群的剑尖点在林镇南额头的那一刻,林镇南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惶恐,下一刻他就要死去,那些往日成为镖局主人时的风光,那些别人阿谀奉承时的骄傲自慢,那些财富堆积如山时的贪婪,却都如一抔黄土,尽掩风流,离他远去。他心中只剩下娇妻幼子的身影,只剩下往日红袖添烛的家庭温暖,平日里那些普通但却平淡宁静的生活。
一切的权与利,此刻都不重要。
此刻,他不禁心中自问:那我往日为何要孜孜以求的不断追逐,不是够用就足够了吗?
心想自己真傻,捧在手心的珍宝不知珍惜,却去求那些对自己多几分都是无益,只是一个概念,一个数字的东西。
下一刻,当岳不群收回长剑,慨然长叹时,他不仅仅是劫后的庆幸在心中荡漾,还有那鬼门关前的明悟。整个人,仿佛都脱胎换骨了一般。带着几分洒脱,淡然与宁静。
那边,岳不群已经飞身站到场外,林镇南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岳不群,感激道:“岳掌门,多谢!”也不知说的是谢他手下留情,或是谢他点醒自己,还是两者皆有。
岳不群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林兄,无需多礼,这一回我也获益良多。”岳不群这时说话也很是客气,虽然他为人奸猾,但到底心思不坏,偷学了人家的祖传秘籍,厚脸再说成自家华山传承出来的已经是不应该了,如今又靠着这份因缘,成就了现在几乎就是江湖最高成就的绝顶高手,若是再不知感恩,那岂不是太过下作,岳不群好歹是有些底限的,不屑为之。
那林镇南沉吟良久,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弃了长剑,拉着幼子,走上前去,双双跪倒在地,抱拳作揖道:“还请岳掌门答应在下的不情之请,收犬子林平之为徒!我愿将福威镖局奉上,以作谢仪。”
这林镇南也是个人物,拿得起放得下,经过鬼门关前这么一遭,他也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往日里贡高自慢,只以为广交人脉,和气生财,福在威前,这般自以为是,却未想过金玉满堂,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份能力守住。如今,他却是醒悟了,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江湖终究还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更何况这华山掌门虽然自个不计较这些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可不等于华山派不计较,如是日后华山派的弟子拿这些东西说事,我福威镖局岂不是要再陷险地,不如与他,换个平安和依靠。
岳不群先是一愣,再听了他的言语,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赶紧搀扶。这人到了他这个地步,已是高出不胜寒,颇有些独孤求败的味道,对于财富地位的追求反倒在其次。如今,欠了人家人情,虽然对方不知,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若是答应了,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
他笑道:“若是令公子与我做个徒弟,这是甚好。只是奉上福威镖局嘛,却是休要再提,日后令公子上了华山,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若是日后镖局有什么难为的地方,可以托庇到华山名下。”
岳不群这般一说,却是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又互惠互利的双赢的法子,不仅得平白得了镖局之利,还得了林镇南这江湖赳赳武夫中少有的经营人才的心。
他这法子甚是对了林镇南的心思,虽然心里很想这般答应下来,又担心岳不群这只是表面功夫,若是他心口不一,这样就答应下来,日后岂不是自讨苦吃,还落不得一丁点好处,何必呢!
林镇南又是推脱了一番,才明了岳不群却是真心实意,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方才八岁幼龄只比岳灵珊小了一岁的林平之可谓沾了祖上的福气,一下子就能拜入华山这样的名门大派,师父还是岳不群这样的绝顶高手。不仅如此,若是入得门墙,怕又要一跃成为内门弟子,跳过了外门弟子那一关,离着核心弟子只差一线距离。盖因,岳不群对福威镖局还是拉拢为主,作为这受益对象,自然是不能差的。这,或许就是些所谓的政治了。
那边,福威镖局整个上上下下都因为这喜讯开始忙碌起来,置办酒席,发送请帖,将个恭贺岳不群武艺大进、收徒大典、镖局投入华山门下一起庆贺起来,弄得是热热闹闹,江湖正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邀请过来,好不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