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拉住身边一个手拿红纸的人，问道：“请问下，初中一年级去哪儿报到？”
那人说：“是刚进来吧？”不待父亲回答，指了指路边的宣传栏，说：“先去找找班级。”又指了指远处的高楼，“再到那儿找老师。”
父亲向他道了谢，把摩托车推到停车处，拉着王然向宣传栏处走去。水泥路两旁摆放了许多宣传栏，上面贴着大大的红纸，黑色毛笔或者白色粉笔书写的名字密密麻麻地排在上面。每个宣传栏前都挤满了人，把红纸层层围住。人群里有家长也有学生，看完红纸的人往外挤，还没看的人往里挤，互相推着拉着，骂骂咧咧声不绝，有人骂，但没人还，一来这骂声并不针对某个特定的人，二来这种焦急的心情是共通的，大家便彼此理解。
王然已找过了几张红纸，仍不见自己的名字，急得直跺脚。这会儿又挤进写有“一（四）”的宣传栏前，他边擦去糊在眼上的汗水边沉住气在红纸上细细地找着，看到“王然”出现在红纸上，畅快地舒了口气，兴高采烈地挤出人群，刚一出来，父亲便迎了上去。
“找到没有？”父亲问。
“找到了，是一（四）班！”他说。
父亲舒展了眉头，笑道：“可算找到了，赶紧办手续去！”
王然跟着父亲朝教学楼走去，教学楼前摆着一排桌子，桌边挂着写有班级号的红纸，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两个人或站或坐，热情地接待着报到的新生。
父亲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说：“学生真多呀，都是89、90年的，那两年计划生育还没太严，人多！”又对王然说，“人多也是个好事，热闹，好好学，争取比他们都强，拿个奖状回来！”
父亲一直希望能有一张火红的奖状贴在墙上。
小学五年里，王然从未拿过一张奖状，他的成绩一直在中等线上徘徊，每每拿了通知书回家，父亲总会叹道如果再有个奖状该多好！
父亲的希望落在王然的心里。他抬头看了看陌生的校园，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样在这里度过以后的三年，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到拿一张奖状，只是暗定决心要努力学习，争取吧，他想，争取拿到一张奖状！
王然和父亲来到一（四）班报到处，桌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正跟几个家长聊天。
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满面堆笑地说：“我们家张志高小学时候就一直当班长，人懂事，学习也努力，这以后还要烦乔老师费心多提点！”
“哦，以前做过班长？”乔老师问。
“是，三、四、五年级都是班长！”那个叫张志高男生回答道。他穿着崭新的白裤子、蓝短袖，留着比一般男生长一点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显出优于同龄人的成熟和睿智。
乔老师看了看他，笑道：“咱们入学之后就要开始竞选班干部，有意向的话可以申请，你以前做过班长，到时候会着重考虑！”
“那太谢谢您了！”张志高母亲说，“他从小就热心肠，喜欢帮助老师和同学，做班干部一方面可以培养他的责任心，另一方面对学习也能起个鞭策作用！”
“对，对！”乔老师说。
另一个家长微笑着凑话道：“我们家刘蓉也做过班长，还有跳舞的特长。”
乔老师微笑着回道：“嗯，好，好！”
父亲听着其他家长积极地向老师介绍自己的孩子，心里便有些着慌，他为儿子准备了许多，但是没料到报到的时候要给老师说话，也就没有想过要说什么。排到他的时候，掏了根烟递给乔老师，拉了王然到跟前，笑道：“这是王然，学习认真，就是成绩不太好，以后希望乔老师多多帮助！”
乔老师摆了摆手没有接烟，只是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连声说让他放心。他向众人交待道晚上七点钟前要在教室集合，有些事情要统一安排一下，又给报到的每个人发了张红纸，上面写着报到流程、宿舍位置、教室位置和一些入学注意事项。
王然和父亲按红纸上的流程去窗口交了费，回乔老师那里做了登记，便拿上生活用品去了宿舍。宿舍楼在教学楼北边的院子里，是一座两层小楼，墙体显出经年的灰色，楼梯扶手上的绿漆已脱落殆尽。宿舍有八、九十平米的样子，一间宿舍住两个班的男生，除了三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过道外其它空间都摆着上下铺式的双人床。一个男人站在家长和学生中间跑前跑后地给学生安排床铺，有家长喊他徐老师。他身材微胖，短裤下面露出一截肥白的腿，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不停地扇着也无法阻止脸上不住滚落的汗珠。徐老师把王然安排到一个上铺，那上面已经放了稾荐，他对王然父亲说再凑一个席，两个学生合铺。王然来报到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合铺，自己带了稾荐和席，就把席铺上了，槀荐仍由父亲带回家。
收拾好床铺王然又和父亲马不停蹄地去教室。教室在教学楼的四楼，一共有八排座位，每排座位四张桌子，每张桌子由两道隔板隔出三个桌斗，前后墙各有一张黑板，前面的大些，是镶了木边框的毛玻璃黑板，后面的小一些，是直接在墙上刷的一层厚厚的黑板漆，两侧墙上开着四扇窗户，房顶上均布四台吊扇和九盏荧光灯。
王然站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新奇地看着，与小学的教室比起来，这间教室更大，桌椅也大了些。
“两块黑板呀？”他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一个同学听到了，说：“前面的是讲课的黑板。”
王然又指着小黑板问：“这块黑板呢？”
那个同学摇摇头，说：“不知道。”
进教室的同学都在各自找座位坐下，前面几排基本上都快被书包占完了，父亲学着其他家长的样子，找了个靠前的空位，擦了擦桌子、凳子，把书包放在桌斗里，算是占了座。
报到完毕已接近中午了，阳光显得炽热，父亲本想让王然去买些冷饮，看了看挤在小卖部门口的人群，只得作罢。
父亲说：“天还是热呀，你们那个宿舍估计睡着也热，房间那么小，人又那么多。”
王然一路上跟着父亲忙，没顾得上去想宿舍的情况，听父亲这么一说，想起狭窄的过道和双人铺，说道：“应该是！”
父亲说：“晚上睡之前用毛巾擦洗擦洗就会凉快些，不过宿舍楼前就只看见一个水龙头，哎……到时候也是要挤!”
王然沉重地点了点头，这半天的报到，最大的感觉就是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