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还未散尽,露水正在蒸干,一路过来,行人寥寥。摩托车在田间小路上轰隆隆地跑着,带起一束清冷的细风,坐在后座上的王然把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了。他平头发式,上身穿一件灰白色短袖,下身穿一条浅灰色松紧裤,脚上一双米黄色凉鞋,面庞清秀纯朴,清澈的双眼留恋地张望着四周飞快退去的景色,像是大姑娘出嫁一样惴惴不安。
今天是开学报到的日子,他要升入初中了。为了这一天,父亲早早地去问了村里几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需要买些什么、在学校需要注意些什么。问完之后父母便开始准备,父亲给他买了新的学习用品、快餐杯、稾荐、席子,母亲给他洗好了衣服、备齐了脸盆和牙刷牙膏。
没有念过初中的父亲又激动又欢喜,他说:“这要是在古时候那就是秀才了!”
母亲却是一脸忧色:“这么小就要自力更生了!”她心疼地抚着王然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叮嘱道:“在学校要吃好饭,听老师话。”
王然对这一切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对于初中,他所知道的就是要在学校吃住、每周才能回家一次,其他的事情并不去追究,依然无忧无虑地去伴云追风。直到这天的早上,天还没亮母亲就已做好了饭喊他起床,父亲在灯光下边打包行李边对他说:“人家说了,报到的时候人多,要早点去,可以抢个好床铺、好座位。”睡眼朦胧中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他才意识到那遥远的报到已经到来了,他也早早地做过一些心理准备,可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紧张。他像往常的早上一样,洗脸、刷牙、吃饭,可是今天吃过饭后却不能继续在家看电视或出去玩儿了。
父亲骑上摩托车带着他在清冷的薄雾中出发,直到母亲一迭连声的嘱咐已听不见,他才渐渐体会出“自力更生”的意思,一旦去细想自己要独自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学习、生活,独自一人去面对未知的困难,因为陌生和未知,想象中的困难就变得越发地大,以至于渐渐感到些辛酸了。
九月初的早上,晨光初降,路边一排稀疏的杨树在地上投射出摇曳着的清晰的墨影,与远近明亮的房屋、绿油油的田地和泛着波光的池塘对比,更衬出阳光的明媚、旷野的新清。摩托车穿田过村,驶上镇郊的水泥路上被堵住了,镇中学正在前面不远。父亲望了望黑压压的车流人群,焦急地说:“这么多人呢,我想着咱们来得够早了呢!”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所中学,一条六、七米宽的水泥路从镇中心大街远远地引过来铺在校门口,既使学校避开了闹市又为人车往来提供了方便。因为开学报到,四面八方的学生和家长都向镇中学赶来,水泥路上挤满了推着车、拎着包的人,人流喧喧嚷嚷,慢吞吞地向前推进。校门口两边有几处地摊,摆着稾荐、席子、快餐杯、水壶等学生用品,不少人在此驻足,更使得这里拥挤不堪。王然和父亲早出了一身溽汗,在一片扰嚷嘈杂声中缓慢移步,心情也不禁烦躁起来。
这浩荡的声势让王然感到莫名的慌乱,即将踏入的中学又让他有一种信徒朝圣般的虔诚和敬畏。这样走着,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挤进校门。
一眼望去,校园很大,清澈透亮的阳光照耀着高矮不一的楼房和宽阔的水泥路,路两旁花坛里的花柏、彩叶草、五色草在阳光照射下姹紫嫣红、光彩夺目。人群进了校园便分散开来,不再比肩接踵,却依旧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