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县位于金岚国南端,是一座兴建不久的偏远小城。
两三百年前,逐利至此的商人发现附近村庄特产一种无暇的白锦,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一处货物集散地。
随着来此地购买白锦的商人越来越多,加之附近山中的宗门也需要一个交易的场所,便有了白锦县。
白锦县的居民以当地织户和农民为主,虽说白锦县因白锦而建,但他们仍只是城中最底层的一群人,财富与权力大多集中在那些修炼世家或门派开设的商会手中。
尽管白锦县只是一座兴建不久的小城,金岚国朝廷也没忘记往这里派来一位城主和一位教习。
城主是朝廷权威的具体代表,而教习则是为了教导这里的少年。
会被派到这样的小城来,教习的水平一般不甚高明。
由于少有人愿意来到这样的偏僻小镇,这里的教习不得不一个人负责上百名少年的识字启蒙和修炼奠基,所以白锦县的历任教习们大多是苦着脸硬撑。
不过在白锦县居民们的印象里,这一任教习李志兴总是笑眯眯的,仿佛并不觉得管理这些正处于最能闹事,最想闹事阶段的少年是什么负担。
李志兴已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与其他呆满五年的最低要求便立马走人的教习相比,他无疑是个异类。
夏日临近,天气渐渐变热,又有一批学生将从学堂毕业,李志兴今年的任务也要暂且告一段落了。
他负着手在教室里走动,叮嘱自己的学生:
“……再强调一遍,等会儿我们要到外面选拔去东临府参加大比的十个人一会儿没人上来领一柄木剑,领到之后都检查检查,别等到要上场了才说自己的剑有问题,那时候可来不及换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他从门外搬来一筐木剑,让学生们排队上来领。
李志兴提醒道:
“领木剑的时候别忘了抽一张序号,抽完以后在我这登记。”
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对李志兴报出自己的序号,简单检查过木剑之后,便推门走到室外做着比试前的准备。
李志兴埋头登记学生们的序号。
“下一个。”
一个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
“李鸿哲,十七号。”
李志兴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少年,忍不住低声嘱咐道:
“一会儿可别丢了我的脸。”
少年笑了笑:
“放心吧,爹。东临府的比试我说不准,至少咱们白锦县的选拔我是有把握的。”
少年是李志兴的独子,今年十六岁。他身高近一米八,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身形虽比其他同学壮硕些却不臃肿,反而显得整个人很精神。尽管只穿着件粗布小衫,但那种少年独有的蓬勃朝气却怎也遮挡不住。论长相虽算不上面如冠玉但也有几分帅气,平日里走在街上也能引得些姑娘轻笑回头。
“可别大意。”李志兴板了板脸。
李鸿哲没有回话,显然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他握着木剑,迫不及待地向室外走去。
学堂并不大,只有三间平房和中间围起的长方形院子,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千平米。
这学堂是金岚国朝廷出资建造的,旨在帮助那些有修炼天赋但家境贫寒的少年,让他们有个读书识字,习得些基本武技的机会。
打量着平日演武的院子,李鸿哲挠了挠头。院子里用白石灰圈出了十米见方的范围,显然是用来充作擂台。
他并没有把这场比试放在心上,作为学堂仅有的六名洗经阶后期之一,他有这个底气。
“嘿,小哲!”
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自己在学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广安和。和李鸿哲一比,才一米六左右的广安和显得很瘦小,不过他的嘴却比李鸿哲的还大,一般人见到他都会先注意到他显得不怎么协调的大嘴。
“嗨!我是十七号,你是几号?”来人咧了咧比常人大上两号的嘴。
“我是四十六号,最后一个。”他挥了几下木剑,显得很兴奋,“终于要毕业了,以后就不用来上课了!”
李鸿哲笑着说:
“虽然不用再来上课,但我们可还算不上毕业。”
“哦,你说的是七天后的东临府大比吧。”
“对啊,难道你不想参加吗?”李鸿哲故做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会,”广安和笑了,“那可是唯一能够加入一品宗门的机会,谁会轻易放弃呢?”
“是啊,就算实力再不济也要去试试,说不定就被哪个门派看中了。”李鸿哲转念一想,又有些垂头丧气,“不过真的好难,排名在前百分之十才有资格参加试炼,咱们白锦县已经很久没听说有人被选中了。”
广安和却看得很开:
“就算不能被那些大宗门选中,咱也可以在附近选择一个宗门继续修炼,这样离家还近一些。”
李鸿哲眼神有些迷离,低沉地应道:
“加入那些小宗门吗?那样的话,不是一辈子困在这里?”
广安和耸了耸肩,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他并不觉得呆在白锦县有什么不好。生于斯,长于斯,亦死于斯,他已经习惯了白锦县的生活。在他想来,即便是将来出去闯荡也早晚会回到白锦县,他的家在这,他的根在这。
正在他不知道如何开导心气很高的好友时,李志兴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家互相看看,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
李志兴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摞纸,冲所有人喊道:
“通过文化课考试的,总共是四十六人。一会儿比试的时候,一号和二号中选出一人,三号和四号中选出一人,以此类推,懂了吗?”
“懂了!”
看着学生们斗志昂扬的样子,李志兴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一号和二号呢?站到场上来!”
两名少年应声出列。
“记住,被击败,认输或者出界都算淘汰。如果时间耗尽前仍没分出胜负,那么两人都淘汰。”
见场中两人都示意准备好了,李志兴喊道:
“开始!”
由于两人实力比较接近,谁也没有把握胜过对方,所以两人一开始都很谨慎,只是不停地绕场走动,偶尔试探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中的比斗渐渐激烈起来,木剑交击声越来越密集。与台上之人关系要好的学生自然为之加油呐喊,其他学生被气氛感染,都有些紧张。
前面三场耗时并不长,很快就轮到李鸿哲上场了。
因为同在一座学堂,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实力。李鸿哲的对手自知不敌,面色有些发苦。
由于实力上的差距,李鸿哲很快便压制住了对方。
他的剑挥得又快又狠,对方只能小心招架,苦苦支撑,偶尔还会被木剑打到几下。
李鸿哲在强攻之余还有闲心调笑对手:
“小英,只是防守可没法取胜。”
看着人高马大的李鸿哲,小英满脸委屈。一直如履薄冰的他根本没有功夫回话,生怕一分神身上就要多几道淤青。
强攻了一阵,李鸿哲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如果灵力和体力消耗太大,后面的比试就吃力了。’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凝,身体往后一跃,暂时拉开了距离。
他的对手本以为会被一连串的快攻直接击败,见到李鸿哲突然后退,竟一时愣在原地。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鸿哲已经又冲到他的面前,右手的木剑高高举起,隐隐有白光闪动。他赶紧横剑去档,堪堪格住了李鸿哲的剑。
然而还没等松口气,接下来的一幕便令他目瞪口呆。
“啪。”
李鸿哲竟直接斩断了他的木剑!
看着停在面前的木剑,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认输。”
李鸿哲笑笑,收起剑与对手互行一礼,转身走出“擂台”。
“不错嘛,那是《金岚剑法》的第三式吧,什么时候练成的?”刚一下场,广安和就凑到李鸿哲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嬉笑着问道,“叔叔偷偷教的你?”
李鸿哲斜了他一眼。
“这还用人教吗,看一遍不就会了。”
“呦呦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金岚剑法》总共四式,分别对应后天境淬体、洗经、伐髓和锻灵四阶,你不是前一阵才突破到洗经后期吗?怎么就能用第三式了?”广安和绕着他走了一圈,“第一式剑法是通过灵力增强身体的法门,第二式是灵力在经脉中流动,进一步增强力量和速度的法门。”
广安和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第三式可是灵力延伸到拳脚兵器,开始使用灵力对战的法门了,必须是灵力达到一定量才能使用,你到底是怎么用出来的?”
李鸿哲笑而不语,完全不理他。
广安和哪里肯放过他,一直跟着他不停地追问,直到轮到自己上场了才不甘心地停下。
看着好友郁闷地走开,在场中狠狠地向对手发泄,李鸿哲低头轻轻转了转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