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人有魂魄,附之于肉体,才得安生。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死亡之后被雪儿手中招魂幡所收之一魂一魄,为命魂与气魄。命魂决定生死,气魄决定法力,至关重要。如今一旦失去,死亡之后难进轮回,法力顿失。另外二魂六魄皆在身外游离,不能与肉体融合,看看将要消散。
小艾见死亡之后头顶倒立着的锦娘,面色绯红,双眼火赤,几欲滴血。死亡之后利用玉盘勉强收回了自己的力魄,双眼蓦地睁开。一道黑气钻入脑门,干枯的双臂忽然张开,锦娘和玉盘同时跌落下来。
死亡之后左手抓住玉盘,右手将锦娘高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召唤出了自己的斗宠:一阵黑烟起处,一只夜游神冒了出来。
小艾见那夜游神高约七尺,面沉如水,双目如火,一身黑色衣袍,长长的下摆遮住了双脚,并不着地,飘起二尺来高。左手持一柄黑色三角小旗,旗上一个黄圈,圈中写着一个黄色的“拘”字;右手持一柄黑色长剑,剑身刻有二字曰“丧魂”,剑尖隐隐泛出玄青色的光芒。
夜游神无暇顾及其它,手持那柄拘魂幡,四处收取死亡之后的魂魄。
死亡之后将玉盘放入怀中,腾出左手,抓住锦娘的肩胛,作势欲撕碎锦娘。小艾大惊,额上雷光印记中一道闪电激射而出,一个奔雷术打向了死亡之后。
那奔雷术为单攻法术,有洞穿之效。一声霹雳,死亡之后胸前顿时多了一个碗口粗的大洞。
死亡之后怒目圆睁,右臂一伸,将锦娘向小艾打了过来。小艾慌忙接过,一股大力将他冲出去两丈多远,跌倒在地,浑身骨骼欲碎,痛不可当。
夜游神收取了死亡之后的二魂五魄,注入死亡之后脑门,四处寻找,不见另外的一魂一魄,不由心慌。死亡之后手指洞口,厉声大叫:“雪儿!”夜游神转身飞到雪儿面前,双目如炬,沉声喝道:“拿出来!”
雪儿被夜游神的威势所慑,面色煞白,不由自主,从怀出掏出了那面招魂幡。夜游神还剑入鞘,伸手去接,雪儿忽然消失不见。
死亡之后恨怒交加,声嘶力竭道:“郭小艾!”
夜游神拔出丧魂剑,飞至跌倒在地的小艾面前。玄青色的剑尖指向他的咽喉,喝道:“唤出雪儿,饶你不死!”
小艾怒目而视,轻蔑地说:“休想!”
夜游神大怒,扬起丧魂剑,一个转身,对着小艾当头斩落。
锦娘离开血盆,渐渐醒转,眼看丧魂剑斩向小艾,蓦地挺身而起,挡在了他的面前。夜游神浑身一震,锦娘身上竟流淌着主人死亡之后的血液,逼得他倒退两步,势不能斩下这一剑,硬生生将丧魂剑收了回来。
小艾奋力站起身来,两臂交互,双手三指紧扣,食指、小指伸张,目***光,大喝一声:“雷霆万钧!”
只见血盆中石台上顿时电闪雷鸣。那“雷霆万钧”为群攻法术,有粉碎之效,死亡之后连同她手中的玉盘顷刻间化为齑粉。
夜游神呆立当地。洞口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见玉矶巫女手握胸口,跌倒在地,整张脸上竟现出了一道恐怖的裂痕。
死亡之后粉身碎骨,二魂六魄无处安放,四散开来。夜游神口中念念有词,将拘魂幡举过头顶,四散的黑气丝丝缕缕,陆续钻入了拘魂幡。他将拘魂幡收入怀中,盯着锦娘,惊疑不定,沉声道:“你和我家主人什么关系?”
锦娘愣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人?你家主人是谁?”
夜游神身为死亡之后的斗宠,是杀不了带有主人血液的锦娘的。当下默立片刻,对小艾冷哼一声,转身走出洞外。
洞外已杀得尸横满地,除噩梦、噩耗二鬼侍外,十四鬼侍均已战死。张猛这边却只剩张猛一人,李壮和大头连同他们的两只斗宠雪豹倒在血泊中,早已死去多时。
张猛血染襟袍,兀自直立不倒,手持一对铜锤,死死盯着二鬼侍。斗宠斑斓猛虎遍体鳞伤,挡在他身前,对着渐渐逼近的二鬼侍狂吼不止。
夜游神走出洞外,冷冷道:“回丰都城,救娘娘要紧!”二鬼侍回转身来,驾起一阵阴风,随夜游神冉冉向白骨殿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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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盆中的血水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流动,连热气也一并消失了。那一圈围坐着的少女浑身染满鲜血,血水漫过胸部,仍然坐在血水中木然不动。锦娘唤出斗宠木精灵,对小艾释放治愈术,看他并无大碍,回头向血盆中看去。恐怖的场面令她浑身发抖,双脚竟向前迈不出一步。
玉矶巫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那道可怕的裂痕从左眉至右颊,几乎纵贯了整张脸。血肉外翻,隐隐透出白骨。
她手握胸口,喘息道:“郭小艾,你毁了玉矶轮回盘,火山遗忘之角的黑曜王会找你报仇的。”说完跌跌撞撞走出洞外,向白骨殿方向而去。
小艾勉强站起身来,皱眉道:“这黑曜王什么来历?”
锦娘说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火山在冰火谷西二百里。连遗忘之角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什么黑曜王了。”
张猛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头皮一阵发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血盆边,抓住一个染满鲜血的少女的头发,向上一提,竟提起一张人皮来。里面露出染血的骨架,血肉早已化尽。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小妹,满脸悲凄,站在血池边呆呆不语。
小艾走来安慰道:“张大哥,死亡之后已经灰飞烟灭,这一百多个少女的在天之灵也算可以瞑目了。人死不能复生,张大哥还要节哀。”
张猛双目无神,喃喃道:“死了,都死了。”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向白骨殿外走去,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血印。锦娘见他佝偻着腰,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小艾追出洞外,喊道:“张大哥,你去哪里?你知道怎么走出这黑风山吗?”
张猛回过头,意味萧索,长叹一声,说道:“走出白骨殿,从右侧小路向前十里,可到黑风山后山出口。走下黑风山,翻过界牌岭,前行四十里,有一个小村落。村名叫张家洼,便是我家。小兄弟,以后有用得着哥哥的,只管去找我。”声音竟有些沙哑。
小艾问道:“那张大哥可知道怎样去浣花谷吗?或者,莱阳镇也行?”
张猛道:“浣花谷在南边,无路可走。从我们村向北走八十里,便是莱阳镇了。”
张猛说完,掉头自去。小艾有心和他一道,看他心情低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看着他带着斗宠猛虎,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小艾心中百感交集,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锦娘道:“小艾,我们出去吧,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小艾转身,唤起阿狼,走出血盆窟,向白骨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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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白骨殿,如今已经人去楼空,显得格外空旷、寂寞。殿前十几个大鼎,绿莹莹的妖火还在熊熊燃烧。白骨殿上,却已不再有缭绕的黑气。
小艾道:“死亡之后死了,雪晶宫中的幻术封印应该会自动解除了吧。”
锦娘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她没有说。她道:“我陪你去雪晶宫,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艾也知道事情未必会像他希望的那样,缓缓道:“我们去莱阳镇吧!先去幻影谷救出诺亚,好回家报平安。我娘知道我坠下山崖,不定得多着急呢。”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见到血盆窟之前,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为了一己之私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锦娘,我真的不想在这险恶的世上走动,我只想回到我家那个小山村,陪着我娘。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此愿足矣!”
锦娘神色黯然,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日一役,我们杀了死亡之后,毁了玉矶轮回盘,阴鬼域的死亡之王和火山遗忘之角的黑曜王,岂肯善罢甘休?只怕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宁日,想安稳也安稳不了了。”
锦娘的话加重了小艾的忧虑。他强颜欢笑,说道:“如今且不想那些,先去救人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锦娘,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总能逢凶化吉。你说,你前生是不是一个福将啊?”
锦娘素来英豪阔大,不似小艾多愁善感。笑道:“那也是和你在一起才有好运气啊!很多次我总觉得必死无疑了,然而又稀里糊涂地活了过来。小艾,我看啊,是上天在眷顾我们。”
两人一狼,向白骨殿右侧小路走去,渐渐消失。空旷的白骨殿,恢复了它往日的平静。也许,它本就应该这样平静下去;也许,它本就不该在这里出现。可世间之人,欲壑难填,造出了这恐怖的所在。也许,它在这黑风山,只是为了向世人昭示着什么,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