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音的公寓距离酒店不过五六分钟的车程,当她回到公寓,正想一吐衷肠的时候,忽然看到方寸的身体好似失去了控制,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向地上扑倒。
李彩音下意识地想要将其扶住,哪知方寸的身体好像巨石一般沉重。
李彩音张口欲呼,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塞,根本喊不出来。而这时她的心神忽然一松,一股倦意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下垂。
李彩音大骇,她明知事有不妥,但已无力抗拒,任由方寸把自己推倒在床上……
方寸两眼无神,全身乏力地回到酒店。
他衣衫略显凌乱,身上还带着女人的香味,这情形就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一步三摇地回到天河酒店,已是午后时分,迎接他的是两双审视中带着狐疑的妙目以及一张歉意中夹杂同情的脸,徐雅思已不知去向。
归映雪很生气,倒不是说方寸做出这种事来对不起她,但好歹这家伙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居然闹出了这种事,这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张雨晨则丝毫不觉得惭愧,反正输的人是许天意,午饭也已经收下。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怎么起眼,那前台小姐难道是眼睛瞎了?
心情最复杂的却是许天意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从他身上引起来的,硬要说没他的责任也难以理直气壮。
只不过,虽说是我主动跟你方寸打赌搭讪女生,虽说是有人撺掇有人起哄有人默许,但是搭讪搭到人家女生家里,而且一待就是半天,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方寸却没有心事和他们逗闷子,他现在只想回到床上大睡一觉,其他任何事也得等睡醒后再说。
第二天中午,方寸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天河酒店餐厅的早点,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本事赢回来的东西,因此特别香甜。
对面的许天意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子一脸不忿,但却不得不认赌服输。赌品是人品的一部分,自命不凡的许天意岂肯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丢份儿?
沉默良久,忽然叹道:“想我许天意阅人无数,竟会在你这里看走了眼,真是人不可貌相!”
“吃不着葡萄也不要说葡萄酸!”
方寸一针见血地揭穿了许天意的小小心思,毫不客气地说:“这世上的事并非帅就能通吃一切,也不是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你家就算再有钱,买得了十个八个人的虚情假意,难道能买得了千千万万人的虚情假意吗?”
“我……”
许天意老脸通红,但却无言以对。
方寸的话就像一柄柄尖利的刀子刺在他的心头,虽然他从来没有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通吃一切,也从来没有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他长得帅却是不争的事实,家里有钱也不是想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他的思维方式和言行举止已经被这样的观念渗透,因此方寸的话他无法反驳。
“天意,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方寸擦了擦嘴,一脸笑意地看着许天意。
“打赌?”
“对,我陪你赌了一回,你也得陪我赌一回,有来有往才成交嘛!”
“赌什么?”
“我还没想好。”
方寸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天意,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不管赌什么,将来赢的那个人提出来的时候,输的一方都不能拒绝。当然,前提是这件事得在输的一方能力范围内。”
“这……”
许天意迟疑了。
“怎么不敢吗?不敢那就算了!”
“你说什么呢?”
被方寸一激,许天意所有的疑虑都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的意气勃发。
开什么玩笑!我许天意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不敢应承别人的赌约?许天意豪情万丈地说:“你说吧,怎么个赌法?”
“输了可不能反悔哦!”
方寸嘴角上浮现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那是阴谋即将得逞的狡黠,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许天意冷笑一声,说:“我的赌品一向很好,再说我还不一定会输!”
与许天意不同,方寸的行为更具建设性。
上次与李彩音接触之时,方寸感觉她正被某些疑难困扰,所以他借这次的赌斗为李彩音排忧解难,成功解决她心结的一方即告获胜。
打赌期间,双方尤其是许天意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得利用身份之便投机取巧,违反一方即告失败。
面对如此具有挑战性的课题,许天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身为富二代,别人或许不在乎甚至以此为荣,但许天意以其高傲视为无形的压力。
他不喜欢被人称为X二代这种带有贬义色彩的称呼,他更希望别人把他当成一个无关家世的普通人,从本质上发掘他存在的意义。
正说之间,略带倦容的李彩音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她茫然四顾,看到方寸的时候精神一振,径直朝他们走来。
“来了!”
方寸轻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梁氏集团的太子爷,只是海大的一个大学生,记住了吗?”
“知道了,你真罗嗦!”
“知道就好,放轻松点儿,不要让她看出来!”
二人匆匆忙忙伪装好色狼的本来面目,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大学生模样,李彩音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迟疑地说:“对不起,我能打扰一下吗?”
“没问题,请座!”
方寸刚要回答,已经被许天意抢了先,无奈地朝李彩音笑了笑,以示无碍。
李彩音在方寸与许天意之间打横落座,迟疑地看了许天意一眼,对方寸说:“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如此英武不凡的人竟被一个美女自动忽略,许天意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方寸说得也没错,有时候帅并不能通吃一切。
方寸笑着说:“你为什么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大概能猜出一二。”
“你知道我要来?”
李彩音吃惊地看着方寸,心中惊疑不定。
方寸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李彩音会来找他,因为昨天离开她家的时间,方寸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一抹余念:若事情到了无解的时候,就来天河酒店餐厅找他。
从李彩音的焦虑程度来看,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若她再不肯对人打开心防,即使是神仙也帮不了她,所以方寸不得已动用了异能。
李彩音审慎地看着许天意,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方寸见状笑道:“他是我好朋友许天意,为人热心,你对他说说也关系,说不定他也帮得上忙。”
李彩音未肯尽信,但方寸的话自有一股难言的说服力,使得她即使不信也无法反对,最后李彩音选择了相信方寸。
在天河酒店的贵宾套房里,李彩音昏昏沉沉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内心的焦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以至于即使在睡梦中也可以看到她拧成一团的眉睫。
方寸和许天意面面相觑,愁眉以对,想不到他们在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人潜藏在内心不想为外人知晓的禁忌。
在方寸的刻意引导之下,李彩音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防,向这两个男人倾诉了自己打不开的心结。
一直以来,李彩音在外人面前都装作一个正常甚至优秀的女人形象,甚至在十六岁之前自己也如此相信。
但其内心却潜藏着有背伦常的欲念:她喜欢的不是堂堂七尺,而是和她一样的巾帼。
这个事实在十六岁前虽然已经存在,却还能遮掩,可是上了高中之后,这种欲念却越发强烈,她明知违反自然界的一般规律,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参加工作后,前所未有的麻烦接踵而至,各种应酬,各种同事关系,其中少不了来自异性的纠缠,令她烦恼不已。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不算太糟,最糟的是半年前她邂逅了一个令她倾心的女友,二人交往十分融洽,但却只能停留在秘密交往的阶段。
不论是她还是对方都明白,这个世界是不允许她们做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的。
怎么办?
方寸和许天意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
许天意更是郁闷不已,即使他再怎么自命不凡,也无法改变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性。除非是天回地转,时光倒流,在她还母体里未成形的时候才有机会改变对方的性取向。
可若真是如此,他许天意又会在哪里?
“哈哈……不是说同极相斥,异极相吸吗,她怎么?”
方寸说着不合时宜的玩笑,意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可惜效果并不怎么理想。
许天意瞪了他一眼说:“你傻呀,磁铁才同极相斥,异极相吸呢!这叫同性恋,同性恋你懂不懂?”
请恕方寸孤陋寡闻,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既没见过也没听过。
许天意无奈地搓着双手,苦笑一声说:“我认输了!即使我再怎么帅,即使我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帮得了她。如果方寸兄有这个本事,小弟甘愿管你一辈子饭。”
我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方寸没好气地瞪了许天意一眼,你做不到我就能做到了?你这分明是想耍赖,可你连此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要是和你辎铢计较,我不也成了下三烂的了吗?
好在这个赌并没有设定最后期限,咱们就走着瞧!
方寸转身就走,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给心防已经濒临崩溃的李彩音施展了一次心灵传音:若无法出离性别泥沼,则此生断情绝爱。
秉持无法得到社会认同的爱恋犹如吸食鸦片,虽然短期内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最终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与其如此,不如彻底断绝自己的欲念,对她自己和他人的伤害都会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