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山背着手站在窗户边上,朝外望去,杨辰进来,他仍没有回头。
陈凡站在慕容晓晓的肩膀上,不停的流泪。
慕容晴雪坐在孙石柏头前,听到门被打开,抬头看是杨辰,站起身来,与他让座。
杨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孙石柏床前跪地探身,双手抓住孙石柏颤巍巍如同老树根一般的手。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杨辰喉咙哽咽。
听到杨辰的声音,孙石柏眼皮微动,却睁不开来,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响。
杨辰倾身靠前,耳朵贴在孙石柏嘴边,仍旧听不见说什么。
一股元气聚在杨辰掌心,流淌与孙石柏身体,元气前行无碍,却不见有任何消耗。孙石柏已然不能再使用元气。
孙石柏嘴巴微微张开,突然一口深吸,睁开了双眼。
温柔如炬的目光看着杨辰,露出慈祥的笑容,艰难的张口说道:“孙儿~好想…看…看你…当…新郎官儿…的…样子~”
杨辰抓起孙石柏的手放在脸上,哽咽的说道:“爷爷~没事的,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您一定能看到~孙儿当上新郎官的样子~”
孙石柏使劲的摇摇头,说道:“我…大限…已到,不能…再生,孙儿…不…必…劳神…费心,让…我…安心的…去…见…你的…阿伯们吧~”
“不…不…不是的,前两天还好好的,不会的~不会的~”杨辰拿出一颗神丹,朝孙石柏口中送去。
慕容晓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摇头。
“你要干什么?”杨辰双眉一沉,眼一瞪。
慕容晓晓心中一惊,手一抖,松开了他的手腕。
孙石柏伸出左手,轻轻按在杨辰手腕上,说道:“孙儿~听…爷爷说。无论…你…走多远…爬多高,一定…一定…要以…性命为主…不要…意气用事~”
杨辰放下神丹,抓住孙石柏双手,泪不停的流下,说道:“孙儿记住了~,爷爷你……”
孙石柏缓缓闭上双眼,手在杨辰双手中一沉。
“爷爷~~!”杨辰大喊起来。
修行人的痛不在人死,而在人死之后,六根归尘,与前世的缘,尽归天地间了。
杨辰的府王印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孙石柏,寿终。
除杨辰,所有人都离开房屋,去准备后事了。
常人身死,魂出体外需要一段时间,孙石柏为修行人,即可便能飞出,与杨辰见面。
等了许久,不见孙石柏灵魂出窍。
杨辰眉头紧皱,起身轻抚孙石柏手掌,神念探入,是一尊空荡荡的驱壳。
怎么回事?杨辰心中疑惑万分,这是不该出现的现象,刚才明明还能感知到灵魂的存在,怎么才不到一刻钟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有人先给接走了?
杨辰本已很是心痛,此时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念头一动,想起此地的府主,抱着一次希望,通过府王印隔空与蓝玉沟通。
“蓝姐姐~我爷爷孙石柏的灵魂已经有人接送了吗?”
蓝玉正在批奏公文,心中一动,感知到杨辰的心念,放下笔,说道:“没有啊~我觉得爷爷应该你来送,所以便没有派人过去~”
“我爷爷的灵魂,丢了?”杨辰心中疑惑。
“那怎么可能~谁能在你的眼底下拿走灵魂,你可是有府王印的~”蓝玉摇摇头说道。
杨辰心想也对,府王印的能力,他尽知道,不可能有人在他眼前把灵魂偷走。
杨辰不知怎么回事,伸出手掌,轻轻抓住孙石柏的手掌,以府王印能,去抽离他体中残留的人魂。
空荡荡连一丝残魂都没有留下。
“你还在吗?”闻杨辰不再做声,蓝玉问道。
杨辰没有回应。
任何灵魂的踪迹都不会躲过府王印,哪怕是刻意去躲,也是不可能完全隐蔽踪迹的。
此时很确定的是,孙石柏的灵魂丢了。
瞬间,杨辰心中沸腾,咬牙切齿的望向窗外。
杨辰早前觉的不对,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现在看来,他似乎知道哪里不对了。
放好孙石柏的手,平复心中沸腾之意,夺门而出,只朝周齐山所在的方向飞去。
落地,推门而入。周齐山背对杨辰站立在文案后面。
“周齐…周叔~”齐字未出口。
“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齐山叹了口气,沉思良久。
“周叔!~”
“你孙爷爷不让我告诉你~”
杨辰已经预料是这样的谈话,但他仍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为什么?”杨辰声音颤抖,眼睛红红的。
周齐山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仇已报,他不愿在人间多留~”
“胡说~你胡说~”
“没有骗你~”周齐山恐杨辰不信,挥手展现出为他展现了孙石柏未见杨辰时的画面。
画面中,孙石柏是年轻模样,正闭着双眼端坐与床上,与周齐山对话。
“孙叔~您怎么能一个人去,天辰宗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您说一声,必能报尽血仇啊~”周齐山声带哭腔。
“此事…以后…不准再提,仇我已经报了,你们以后也不要再为此事操劳了~”声音有些干涩。
“水~”慕容晴雪递过一杯水。
周齐山接住,孙石柏摆了摆手,摇摇头。
“我已…耗尽精元,命不久矣,我走后,辰辰就拜托你了。他的性格直朗,做事容易冲动,若知道我死于非命~他定会想方设法为我复仇~切记不要让他知道我的死因。”
“孙叔~到底是谁?我们的仇人到底是谁?先前那万仙界的修士,难道只是幌子吗?”周齐山问道。
孙石柏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过些时候,辰辰会来看我,你们快些回去吧~”
眼见着,孙石柏的皮肤迅速干瘪,眼窝缓缓的凹了下去,脸上的肉萎缩了起来。整个人瞬间老至百岁,身体端坐不住,朝侧面倒去。
周齐山伸手扶住孙石柏,把他安放在床上。
“快,吃了这颗丹药~”周齐山把丹药递到他的嘴里,丹药化尽,孙石柏又渐渐恢复原貌。
这是杨辰回到地球之后,第一次见孙石柏的时候,那一撞,没想到是两人最后的亲密接触。
孙石柏变成年轻时的朝气模样,骗过了杨辰的法眼,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他已经命在旦夕。
杨辰见此,心知对他隐瞒了许久的事情,周齐山本人也不知道,所以他才去做了详尽的调查,查出一份有关道门被屠门的线索,随即便告知了杨辰。
“周叔,哪怕你早些告诉我爷爷重伤在身,我也能想尽办法,让爷爷活下去,怎么连这些也隐瞒我?”杨辰压着心中的明火。
“你以为我会袖手旁观?我也是想尽了办法!孙叔不想住世,纵然有长生不老丹又能如何?”周齐山一盆冷水浇灭了杨辰潜藏的怒火。
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杨辰无助的靠在门上,顺着门板缓缓的坐在地上,双手扣住脑袋。
杨辰从小到大都围在孙石柏身边,倘若没有他,可能杨辰都要早夭了,这世上除了早已经去世的亲爷爷,便属孙爷爷对他最好。
孙石柏一生未娶,待杨辰如同亲孙儿,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他心中的牵挂渐渐的不再那么强烈,直到听闻杨辰已经拥有天资之才,他的心便完全的安定的下来,多年来压抑的血仇之心,在晚上偷偷的啃食着他的梦境,他再也忍受不了,便出动了。
“爷爷~爷爷~你若不想我插手此事,与我说了便是,为什么要磨灭自己的灵魂~”杨辰自言自语。
周齐山听闻字里行间的意思不对,猛地转身,问道:“什么?磨灭自己的灵魂?怎么回事?”
玻璃嗡嗡作响,杨辰抬头看见周齐山一脸怒容,正朝他这里看来。
“周叔~”杨辰手扶门框,站立起来:“爷爷的灵魂丢了~”
“丢了?怎么可能?”
俩人赶忙朝孙石柏的屋子飞去。陈凡趴在慕容晓晓的肩膀上,听到周齐山和杨辰在屋子里吵架,俩人便朝屋子走进了一些,周齐山最后的一句话,陈凡也傻了,于是腾空离开慕容晓晓肩膀追上了杨辰,慕容晓晓闻风也朝孙石柏的房屋中跑来。
推开房门,门卷起的微风,荡起地上一层白粉,杨辰下意识的用手去撩。眼神移到床上,空荡荡的竟然没有爷爷的身体,只有有白色如玉的细粉从被子里流出,顺着床沿滑落了一地。
两人一龙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辰来不及多想,御使白色细粉离开地面,脱开肮脏的地面。
“辰辰,你等着,我去找坛子~”陈凡扭动龙身朝外飞去。
片刻慕容晓晓抱着个一个水缸大小的白瓷罐瓶推开了房门。
白瓷罐是周齐山办公屋里的古董,平时常有人清理。
白色的粉末入了白瓷罐瓶,杨辰小心翼翼的房在床上,手扶着罐瓶呆呆的坐在床边。
此时已然不好在问什么,周齐山跟陈凡和慕容晓晓离开了。
丧礼办了七天,这七天,杨辰一直守在白瓷罐瓶旁边,直到下葬的那一天,白瓷罐瓶的尸身细粉装入盒子的时候,他才离开。
丧礼办的很大,对外是孙石柏寿终正寝,安葬在草屋房后。
丧礼过后的第一夜,杨辰坐在坟墓边上,望着天空的星辰,与孙石柏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
飞天落地的破空声,打断了杨辰的诉说。
“辰辰,你看~”周齐山来到杨辰身边,递给他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