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就高一。
我开始有着自己的思考,也越来越沉溺于寂静,我所有努力的意义,包括我所一直执着追逐的,那缥缈冰冷的大学圣殿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至少它无法温暖我货真价实的现在。我只是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一天比一天的沉默,无所谓异样的评价和眼光,继续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日复一日。
直到那天,程安站在我面前。
高一,开学一个月,除了苏静,我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只言片语。
一日,平常的午休,一个明亮皎洁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那个眼睛里藏满了无尽的空灵和秘密的少年,微笑着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说:“林小糖同学,你的英语作业写完了吗?可以给我借鉴一下吗?”
这是班上第一次有人那么积极主动和我说话,我没有搭话,直接把作业递给了他,我甚至记不起他的名字。
他写得很慢,慢到课代表过来收作业的时候,还在一笔一划地写,课代表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那个什么,林小糖你交不交,不交我走了。你们两个都算做没写作业。”我摇了摇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完,然后自己捧着作业交到了老师办公室。
从那以后,每天打开抽屉都能收到道歉信,大致是什么不好意思上次连累了你、什么你要是不回复就是还不原谅我咯云云。看了署名才知道那个眼睛里带着小精灵的男生叫程安,真巧,名字和苏静一样让人安定。
我想起来的时候就断断续续地有一封没一封地回复他每天必到的信件,只是我们尽管就在一个教室,却再也没有说过话。
萧萧秋风,不留一丝情面,连最后一片叶子也要掠夺,林荫大道静悠悠的,透着幽凉,踩上去,能听见细细碎碎的落叶声。
一场秋雨一场凉,空气里都透着湿冷。教学楼里沉寂了下来,一下课大家就各自睡去了,我翻了翻课桌里满满当当的信,给程安回了封信,然后就出去找苏静。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宿管的起床铃还没响起来,我便早早冲向教室,一想到回到教室就能收到程安的信件,莫名地很开心,三步并作两步。
可是当我打开课桌,却并没有如约收到程安的信。
我站在座位,怅然若失,忍不住向后痴痴望着他。他并没有注意到我,专注地凝视着同桌,含情脉脉。
两个人越挨越近,聊得火热,女生不时掩面微笑,轻轻地往程安身上靠,程安也不避嫌,低头耐心倾听,目光如水。
我顿时火冒三丈,死盯着他们,一次两次,可是程安毫无反应。顾不上害羞了,我怒气冲冲地杀到他面前,三分钟热度就忍了,居然把我给他信件随意调侃给别人,嘲笑我的真情借以显摆他的魅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安的同桌很漂亮,连苏静都说好看,面如傅粉、唇若凝脂。要是换了平时,我一定巴不得也能上去和这女神套套关系,说不定能握握小手什么的,最好不过了,那我一定半年不洗手。
我杀到程安面前,他对于我的突然出现有些愕然,别说他,就是苏静,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冲动和热烈的我。
我什么都没说,夺了他手里的信转身就走。身后隐隐约约飘来了女神的声音:“就是她吗?”
惨了惨了,我上封信到底写了什么?没有什么花痴内容吧?什么叫就是她吗,是说那个疯狂花痴程安的人就是我吗?我的天,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在班上还怎么混,好歹我也是班上的高冷学霸啊!
我脑袋一片凌乱,怀揣着战利品就冲回寝室,冲进洗手间想销毁这见证自己愚蠢的东西。可是,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略有折痕的白纸。
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想了很久,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我真的只是在气自己的花痴出糗吗,那为什么心里会有说不出的失落感呢?
那时候,我和苏静并没有被分配在同一个班级,为此那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很苦恼,老师的办公室成了她每日必逛的场所,软磨硬泡,耍赖打滚,无奈年级主任是个灭绝师太,还适逢更年期,苏静见软的没用,就来硬的。
我陪着她随便扒了两口午饭就策划着一起帮她把课桌搬过来,其实我就属于打打下手拿拿书和凳子的那种,挑大梁还是得靠她。
苏静和我一前一后正往班上走着,还没进教室,就远远地听见教室传来了奇怪的碰撞声。
苏静立马来了精神,扔下课桌,箭步冲到教室。
我远在教室外面,就听到了苏静魔性的笑声,立马丢了凳子,也跟了上去。
刚到教室门口,只见程安正半笑不笑地坐在课桌上,故作轻松地和身边的同学搭话,双手却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那么精致的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意思。
苏静正在郁闷头上,一看苗头不对就要上去捉弄一下他。我看出了她的心思,急忙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小静,你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招惹是非比较好,我们还是去搬课桌吧。”
苏静推开我的手,回答道:“拜托,林小姐,现在是法制社会好不好,社会主义的光芒照耀着整个新中国。我又不是去坑蒙拐骗,你紧张什么?”见我还是一副死不放手的样子,一脸哀求,苏静终于叹了口气,然后趁我不注意,一把推开我,说:“放心,姐姐对你的程安不感兴趣,但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是,我得把把关,今天是个大好机会,你丫的还没嫁呢,别急着给姐姐我胳膊肘往外拐。”
当我还停在原地仔细品读苏静刚刚的那番话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到了程安的面前,伸出了右手,说道:“程安是吧?你好你好,久仰久仰,敝人很荣幸和您成为校友,姓苏,单名一个静字。”
程安只好从桌子上下来,回敬了她一个微笑,然后也礼貌地伸出右手准备握手,苏静却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指了指门外,说:“那是我的桌子,大家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多多关照哦。”程安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苏静点了点头,他就走了出去。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苏静已经把他的课桌全方位无死角巡视了一边,这个过程肯定十分酸爽,因为她一直笑的很鬼魅。
我正想走过去,程安就抱着课桌走进来了,干干净净的额头上因为负重小跑的原因,渗出了些许晶莹汗珠。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了书包里的纸巾,还没来得及伸出魔爪,苏静就一把冲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神之间,意味深长:“你的程安还真有意思,好好珍惜。”我刚想说程安不是我的,她就一溜烟地没影了。
下午是第一次月考的总结大会,苏静把凳子放在正中心,最佳视觉角度。
我不太想坐那么靠前,这样的会从小开到大,可是我坳不过苏静。
她把我的凳子和她的拼在一起,书本举过头顶,挡住火热的阳光,然后轻轻敲了下我的肩膀,说:“我先睡会,等会第六个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记得叫醒我,否则咱们就友尽,不,是你和程安就缘尽了。”我正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苏静瞄了一眼就睡去了。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就摇了摇歪在我肩膀上的苏静:“为什么是第六个?”可是苏静已经在梦乡了,这孩子心真大,这样都能睡着。
上了一上午的课,大家都有些疲倦,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午睡美梦之中无法自拨,微风轻轻一吹,就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轻声细语:“睡吧睡吧。”初秋的阳光晒在身上,懒洋洋的。领导还在上面感谢党和领导,感谢各大TV的时候,台下的莘莘学子已经神游海外。
大约过了40分钟,台下突然一片躁动,所有人都兴奋异常,目光凝聚同一个焦点——主席台。
我用双手捂住苏静的耳朵,但她还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问我:“这是第几个?”我数了数本子上的计数,假装一本正经地瞎掰:“嗯,最后一个。”
“什么?!最后一个!林小糖,我恨你!”一声凄惨的尖叫划过天际,苏静做了个开跑的姿势,我看了她一眼,想把她按下来,刚想解释一下我只是刻意挑逗了她一下,不用着急,她就自己凝固了,因为第六位同学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上台了。
苏静双目泛光,整个人都定住了。
如果说程安是个邻家大哥哥,那么眼前这位就是宝哥哥,不,他长得像宝哥哥,天底下竟然有比女生还好看的男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让人忍不住有上前掐一掐的冲动。
但是,以我对苏静的了解,她那丫绝不仅仅因为这个喜欢他的,她不只是个肤浅的颜控。不过我倒是终于明白苏静她为什么非要来我们班上了不可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害的我当初还感动的死去活来,为她打了一个月的饭。
第六位同学代表,莫离,这货是我们班的,只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过于留意,此刻台上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有魅力,往上面一站,就是他的主场,你的视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不过,苏静怎么知道第六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