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的路并不那么好走,田间小路经过春雨的洗礼有些泥泞,上面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来的、去的,行色匆匆的人们都在追赶着时光的脚步,一年之计在于春。
我穿着白色的帆布鞋,迈一步都十分吃力,不时陷入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拔不出脚,急得满头大汗。
相比之下,苏静就好多了,新买的防水小皮靴在田野间活动自如,活脱脱一只滑溜溜的泥鳅,在自己的林领地里随心所欲,畅通无阻。她一路蹦蹦跳跳,哼着《天下第一》,好不欢乐,偶尔幸灾乐祸地回望泥足深陷的我,估计甭提都开心了。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一个不留神,她苏静就“咕咚”栽进了小荷塘里头。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池塘的水还是冷得刺骨,料峭的春风拍在湿漉漉的衣服上,就更经受不住了。从小关在四合院里,望着方方正正天空的苏静,就是只旱鸭子。
苏静在水里挣扎,呼救声被浑浊的池水呛得时断时续。
我正在后面与泥坑坚持不懈地作战,三步一蹲,五步一歇,突然听到了苏静的求救声,顾不得泥坑里的鞋子,扯了鞋带,抽出脚,扔下书包,光着脚丫滑溜溜地狂奔到池塘旁,一头扎进了池塘里,把筋疲力尽的苏静捞了起来。
上岸后,我把苏静安置在远处干净的石板上,没想到她哭的更凶了,我有些不明就里,拧了拧衣袖上的水,走到她面前,说:“你的脸是不是更疼了?伤口碰了水会疼的厉害些,我去池塘抓鱼的时候就常常被刮伤。我帮你擦擦吧。”说着就用刚刚拧干的衣袖,轻轻地擦拭她的脸,问她疼不疼。
苏静刚想回答,还没开口,声音就哽咽的不行。我低了头,望着地面,说:“对不起啊,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把脸埋得很低。
苏静用手摸了摸我额头上被池水浸泡过的伤口,眼圈一红,什么也没有说。
我把书包整理好,然后把湿漉漉的书包递给她,让她检查检查。她想了想,有些犹豫,许久,方才半推半就地告诉了我。
不起眼的小蝴蝶就犹如石沉大海,十岁的我,再怎么灵活,在寒冬腊月的池塘里,还是冷的开始哆嗦。
天渐渐黑了下来,乌云密布,风在耳边咆哮,倾盆大雨就要来了。苏静有些着急,开始呼唤我上岸,暴雨开始无情敲打着我,但是我不想放弃,她每天都戴着它,一定很重要吧,就当送佛送到西咯。
上岸后,我来不及细细思考,直接把小蝴蝶递给了苏静,嘱咐她收好,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抖。
“林小样,哦,不,是小糖,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血腥味。”她望着我。
我没有回答,转身去拿自己的书包,没走几步,整个人就摔倒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苏静这才注意到我的脚踝受了伤,划出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鲜血还在向外涌,但大部分已经止住了。
她整个人都懵了,猛地扶起了我,试图用她那不大的身躯架起我,不让我的双脚落地,从而减少受力面积和挤压,达到间接止血的作用。
我顿时就笑了:“苏静,你原谅我了吗?你的脸还疼吗?”
苏静猛地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我明白她一会点头又摇头的含义,她想点头告诉我不疼,一点都不疼,却又想用摇头告诉我,她早就不生我气了。
“不疼了,你呢?”她举起湿漉漉的双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自语着,“伤口有点深。”
我故作镇定,使劲摇了摇头,结果头发上水珠就甩到了两个人的脸上,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咯吱咯吱地笑开了,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默默站在身后的赵彬耳中,回荡在整个炊烟袅袅的小山村。
雨还在下,却一点都不冷,像露珠揉过脸庞,和着暖风。
“苏静,陪我一起去拔鞋子吧。”
“苏静,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小飞蝶。”
“苏静,这是给你的数学笔记本,我已经粘好了,下星期是分班考试,我知道你都没有听数学课。”
“小糖,待会回家,家人们要是问起我们脸上的伤,我们就说是有坏同学欺负我,然后你帮我一起对抗,才弄伤的,这样就不会挨骂了。”
“小糖,我把你的头发用小盒子装好了,现在还给你。”
“小糖,今天晚上去我家一起玩洋娃娃好吗,我们可以给他们穿衣服,梳头发。”
“小糖,你提着鞋子,我背你回去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你还是苏静,我还是苏静的同桌,林小糖。